開裁縫鋪的黃老爺剛喝完茶從館子出來,聽到叫喚,一把揪住小廝,喝聲道:“你是瘋了,癲了,還是傻了?說此等大逆不道的胡話,辟謠肇事,也不怕掉腦袋!”
跟著跪地的人越來越多,從火車新站前的宣和街,到明州知府衙門口的玄武大街,再到城北石塔下的雙桂大街,放眼望去滿是高高抬起的屁股。
伴計推委,架不住陳家阿伯和林庶靈熱忱盛勸,三人一道去了陳家小院。陳家好客,阿嬸燉了兩尾河鯉,又抄上幾盤農家小菜,配上本地村鎮家家戶戶必備的沙蟹醬,一桌飯菜無大魚大肉,卻也有模有樣。
眼看要到飯點,人大老遠從明州趕來不請人吃口飯歸去,有失禮節。
“林家大郎,你在家否?”內裡傳來叫喊聲。
“皇上死了,皇上萬歲!”
運煤那小廝打從東邊街口跑進,一起跑一起大喊大呼,瘋瘋顛癲的。
那伴計打量林庶靈一番,連連稱是,“冇錯,冇錯,我就是找他。”
死了的天子,害他家破人亡的天子,他不跪!
“對,對,俺家少爺就姓沈。”伴計見對上號,捋了捋腦中少爺的叮嚀,說道:“少爺托俺傳信,說秋實書院不日重開,讓朱紫早日解纜回明州府,莫錯過書院功課。”
書院要重新講學,林庶靈麵前一亮,拜謝道:“多謝阿哥帶信,家中無酒菜,阿哥先出來坐著歇息,庶靈去村口買些酒肉返來。”
黃老爺本不想跪,看街上世人皆下跪,他也不好單獨一人站著,跟著跪下,腦袋著地。
在湖荊車站買好票,冇等多久來了列火車,坐上三刻鐘火車,便到明州城。
大街上不知是誰起了頭,聚在一起的世人跟著一起麵朝西北方向跪下,四肢著地,嘴裡齊聲唸叨:“皇上死了,皇上萬歲,萬歲,千萬歲!”
陳家阿伯撫須笑道:“小兄弟不必推委,你大老遠跑來捎信,這酒要吃。林家大郎也不必去村口,阿伯家裡有陳大哥酒,挖出一罈子,讓你嬸給做上幾道菜,一是謝這位小兄弟傳信,二來道賀大郎學業再續,當是一件大喪事。”
台頭村窮,村裡識字的人屈指可數。暮年全村長幼湊錢請來一老秀才,辦一私塾。打從朝廷加征稅收後,村裡人承擔不起教書秀才的月餉,私塾也不了了之。林庶靈做為村裡獨一一個在明州府上學的門生,在村民眼中比如是文曲星下凡。
小廝神情衝動,說得有模有樣,街邊世人湊過來,半信半疑,問:“皇上真的駕崩了?”
林庶靈單獨回到家中,腦海中始終迴盪著昔日在秋實書院上學時的景象,屁股如何也坐不住凳子。除開親人,林庶靈活著上的牽掛要數秋實書院的同窗們,當下他換了身衣服,將幾本書院發下的書冊裝進包裡,迎著中午不算暴虐的驕陽驕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