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得嬌小,坐在大圈椅上,尖尖繡鞋隻堪堪挨著底部的橫杠。

李綺節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日裡長來我們家送文書，看到張家哥哥，也奇怪了好久，說他生得姣美哩！“

從瑤江縣順著長江支流再往南的山區，有唱山歌訂婚的風俗，沿江一帶的老百姓脾氣開朗，上巳節時，少男少女能夠直接大膽地傾訴情義，互贈香囊定情。到瑤江縣，端方未免要多一些，小娘子們固然能踏削髮門去郊野玩耍，但大多是結伴隨行，或是有長輩看顧，想和心儀的兒郎多說幾句話都要鼓起勇氣，更彆提直接傾訴衷情了。

寶珠暗笑道：“不知誰有這個福分，能嫁給張少爺那樣品德出眾的好兒郎。“

寶鵲捧來熱水巾帕，奉侍兩人洗臉。

小沙彌前去和李大伯、李乙見禮,隻留下一碟青白中透著嫣紅的木李果子。

張氏拿絹子抹抹眼角，苦笑道：“周姐姐太客氣了。“

劉婆子蹲在樹下淘洗朝晨挖來的野薺菜，聽到聲音，昂首張望，正都雅到門房頂著一身粉花綠葉，噗嗤一笑：“老秦，你也有風騷的時候！“

拂塵的席麵原是按著豐厚做的，鄉間人吃東西非論精美，隻講實惠，大魚大肉一盤盤擺出來，看著喜慶，吃起來也熱烈。因著張氏和小沙彌的原因，灶房的人把肉菜都撤下去，連豆油皮菇卷、炸藕圓子、桂花茭白如許有肉餡的花素也冇留，現炒了幾盤素菜充數，一眼望去，春筍、豆腐、麪筋、苔菜、茼蒿葉子，青綠烏黑，還真是周氏說的粗茶淡飯。

小沙彌的名姓至今仍然是個謎，他的生父彆的為他取了大名，張氏隻讓他隨了張姓，但冇有效張家為他取的名字。

張氏洗過臉，並不抹麵。

李昭節坐在北窗下的一隻福慶快意大圈椅上，倚著扶手,兩隻胖乎乎的小巴掌捧著一枚青紅木李子，時不時慢條斯理地啃一口。

等李綺節換好衣裳，丫頭們又抱著一大捧芍藥從院子裡顛末。

周氏原想勸張氏再用些飯菜，話還冇說出口，張氏本身先堆起一臉笑，有氣有力道：“多勞周姐姐一片美意，我也不瞞你，邇來我每天隻能喝些米湯稀飯，實在吃不下彆的，明天能吃一碗粥，已經是可貴。“

正談笑著，月洞門前的芭蕉叢窸窸窣窣悄悄閒逛了幾下，一個身穿象牙色圓領春羅夾衫的少年徐行踱出，初春的日光透過肥厚的芭蕉葉子，落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暗影溫和，一雙黑亮眼瞳，像浸在暗夜裡的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