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心中百味雜陳。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安閒安好的瑤江縣,頓成一片汪洋澤國。
孫天佑眉眼微彎,酒窩若隱若現:“洞庭和黃山的茶葉送到武昌府了,等我返來時給你帶些好茶葉。你有冇有甚麼想吃的,想玩的?”
李綺節心頭一顫,為這一聲呼喊,更加呼喊中悲喜交集的似海密意。
東湖水寨還算講道義,隻要船家識時務,普通不會堵截商隊,並且隻求財,從不傷人道命。如果有其他水匪膽敢朝客商動手,他們還會幫客商趕走那些逃亡之徒。客商們為求旅途平順,暗裡裡和東湖水寨達成和談,敢去衙門告狀的,會被踢出行會。
開敗的木槿花耷拉在枝頭,石階旁鋪落一地枯萎的淡紫色花瓣,輕風拂過,花叢搖擺,花朵簌簌飄落。
“大官人,您彆想不開啊!”
救不了,就一起做對淹死鬼,一起喝孟婆湯,一起過何如橋,來世,說不定還能再續前緣。
如何會?!
李綺節轉頭,看到天涯由遠及近的浪濤,一開端,隻是一條近乎平直的水線,如閃電般襲向河岸,不過幾息間,水線霍然拔高,變成一條立體的、直通南北的水浪,浪頭裹挾著排山倒海的嚴肅氣勢,足足高出江麵五六丈!
火把熊熊燃燒,把長街照得彷彿白天。
老百姓們不會唸誦感念傷悲的詩句,不能謄寫情義悱惻的悼文,他們對亡者的哀思純真而又直接:隻盼著他們在另一個天下也有錢花,有衣添, 有充饑的祭品食用。
方纔還是一團和樂承平氣象,一轉眼,江洪狂吼,到處悲聲。
他要去救她。
還真是阿滿。
寶珠緊緊跟在李綺節身邊,轉頭不住張望:“人都跑到哪兒去了?要不要等他們找過來?”
聽聲音,如何那麼像阿滿?
李綺節幾近肝膽俱裂,有江堤庇護,大水如何會來得這麼俄然?!
孫天佑摟住李綺節,緊緊擁抱一下,鬆開她,歉疚道:“讓進寶替我去吧。北邊一隻船被水寨扣下了,我得親身去和老六談談。”
有手腳矯捷的,攀登高樹,浮木乘舟,幸運逃生。
像孫天佑如許長年南來北往的販子,想要路上走得安穩,免不了要結識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他常常和東湖水寨打交道,老六和他也算有幾分友情。
官府在街巷間開設水陸道場,各寺和尚雲集,說法誦經,超度亡靈。
那是金家請來的梨園子。
剛駛出巷口,孫天佑俄然勒緊韁繩,掉轉馬頭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