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日子安好而古板,青燈古佛,坐定參禪,身若琉璃,心如古井,彷彿曆經千百年都不會竄改。佛的目光寂寂無波,佛的深思悄悄流淌,是否會聞聲?這個由天子一夕之間變成和尚的少年,那些安靜卻哀傷的訴說。是否會瞥見?這個國破家亡的少年人,無言的悲歡和孤單。
這座臥佛造像的麵龐飽滿而細緻,也是鑿刻最精彩的一部分,廣大的耳垂彷彿騰空遨遊的羽翼,上麵的石窟和石塔密如蜂房,窟內多為佛殿式而無中間柱窟。朱明月顛末此中的幾處,看到內裡幾個紅色法衣的身影,正在細心擦拭和清理窟內大大小小的佛像和佛龕。
那九幽看了烏圖賞一眼,冇說話。
朱明月心寒,俄然有種可駭的預感。
阿姆死了,死在了般若修塔。塔中後室另有一具屍身,就是阿誰身著紅色法衣的年青和尚,保持著背對站立的姿式,被吊死在了綠釉人頂燈上麵。
烏圖賞弓著腰,在寶座前笑嗬嗬道。
總要有一個依托仇恨的工具,在靖難之役後的很長一段時候,她始終沉浸在深深的慚愧中不能自拔,以是她對姚廣孝極儘刻薄之能事。但是看似停歇的怨和恨,在心底裡打成了活結,既不能觸碰也冇法健忘,更得不到放心。
甚麼人?
梨央咯咯笑了起來,“奴婢真是喜好沈蜜斯的直截了當。”
寒冬,暖爐燃著石蜜,熏籠裡燒著龍涎,內裡是寒天凍地皚皚白雪,殿內倒是融融春意,他倚靠在雕花窗欞前讀書,她在一側紅袖添香。在香茗煮沸的環繞白霧中,兩人透過攏翠紗窗賞著殿前的雪景,或是悄悄聽著雪落下的聲音,抑或是談幾句朝中諸大臣的趣事。
烏圖賞在內城石橋上等著她,瞥見她,竟然投以一笑。
仲夏,他在水榭上搖扇乘涼,盈盈幾丈池水環繞,她端著一盤涼果從長廊走疇昔,半路卻被黃子澄攔住。那有些陳腐的酸儒,搶了她幾顆果子,還文縐縐地說是試吃。齊泰和方孝孺則齊齊站在水榭台階上淺笑。
這尊飛天神女像,是阿姆……
那九幽不鹹不淡道:“關廢了不要緊,彆給弄死了。她冇用了,她哥哥另有效。”
可她必須站著,毫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明麗的陽光灑落在男人的發間、肩膀、衣衿上,映托出彷彿女顏的麵龐,迎著明豔花光,他抬手間,烏黑的衣袍跟著南風微微泛動。
少女抱著雙肩,站在水內裡瑟瑟顫栗。
在她麵前不遠處是一道鐵柵欄,柵欄四周是堅毅的石牆,石牆最上端留有小孔,再往上則是蓄水池和排水通道。每隔一個時候,上麵的人就會往基層牢房中注水,冰冷的汙水兜頭澆下,躲無可躲,使得些許腥臭的水灌入口鼻。看管的奴婢時不時還會朝著上麵撒尿,一邊尿,一邊說,之前被關出去的很多人都因為水麵上升而堵塞,有的是活活淹死,有的則是生生嚇死,如果她想好過些,無妨讓哥們幾個摸一摸,他們會去上麵替她說幾句好話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