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南郊的一所宅院,門匾上書“湯府”兩個朱字。穿過八字內凹的大門,超出照壁和外院林林屋舍,便是帶著園子的內院。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直通正堂,左麵幾排楊柳遮住了一片配房,右邊密密的細竹圍著一座四方圍廊,竹木佈局,三麵通風。圍廊中間設有青石所製的方桌圓凳,左麵端坐著一個青衫儘濕的少年。那少年十三四歲年紀,身形高挑,膚白唇紅,端倪如畫。額頭狼藉的髮絲下,白眼黑瞳,大而清澈,斜睨著院中積水處抽搐掙紮的飛蟲,慵懶的眼神既慈悲又冷絕,純真清澈的目光裡活動著些許勘破世情的安閒,恰是沈重。
沈重搖點頭,壞笑道:“您老甭教唆我,您老演技太差,接下來您是不是要演一出罵妻訓子,好堵了他們的嘴,然後雷霆一怒,順手把您攢的梯己銀子塞給我。我聰明著呢,可不上您老的當。”
沈重哈哈一笑:“您老纔剛經驗我倔,本身又固執了。桑海滄田,千年萬年,此生您救了我娘,我娘有了我,我有了您,有了這彌足貴重的一十四年,另有何求。”拍著湯老爺子的手大聲吟道:“便是哭著來,便當笑著走。縱有千古憾,化作江水流。”
湯博辰賞識地看著麵前的少年,瞧著他渾身氣度、一舉一動都帶著沈芸孃的影子,不由又是高傲又是心傷。瞥見沈重神情戲謔,曉得他聞聲了剛纔房中的爭論,因而也笑著用手指指沈重,然後又指指湯夫人和擺佈,意義是你小子快上前見禮,我白叟家好給你弄點好處。沈重倒是指指湯老爺子,又指了指天,隨後兩手一攤,做了個無所謂的模樣,意義是您老就要棄世了,還是少操點心,除了您,其他統統我皆不在乎。
湯博辰無法地搖點頭,憂?的對沈重道:“看似豁達謙讓,卻也和你娘一樣,是頭小倔驢。”隨後哀傷地說道:“老夫恐命不久矣,就要下去見你娘了。這些大哥夫私心太重,老是想著彆壞了湯家的名聲,也彆冷了伉儷情分,既顧著骨肉血脈,也不負你娘臨終所托。誰曉得,終是不能全麵,弄得百口高低不睦,也害得你這些年在外掙紮求生。孩子,想想你這幾年過的日子,湯家實是對不住你,老夫冇臉去見你母親啊!”傾訴中,湯博辰不由拍著床頭,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