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撫摩著鄭貴妃的青絲白髮，密意說道：“一晃三十餘年了，總記得你初進宮時的模樣。天真爛漫，利落大氣，愛怒易喜，喜好叫真，凡事都要和朕爭個是非對錯。朕放縱你，寵著你，護著你，為了你和母後負氣，和太子生分，和臣子負氣，不管你做甚麼朕都包涵你，可惜你張牙舞爪了半天，卻老是狠不下心，哎，你如何就不能學學萬貴妃呢？”

萬曆命朱常洛起家，又拉住他，說道：“遼東關頭，一是賦稅，二是督臣。滿朝文武，除了熊廷弼，無人能出其右，萬勿罷之。你若即位，東林保你十餘年，不成冷了臣子心，可酌情汲引犒賞。但千萬不成全部簡拔於內閣六部，當使諸黨均衡，方可把持不足。你性子綿和，還不如朕，非是複興明君，既不能把持權益，就以權益為骨，讓諸黨大臣自去爭之，好從中漁利吧。”

朱常洛叩首說道：“兒臣遵旨，必不敢講錯。”

萬曆喘了口氣，點頭歎道：“朕還是想差了，他們已是參天大樹，老葉新芽，泥土深厚，朕冇有才氣耗光他們，朕無法之下隻好諸黨皆用，那頭弱朕就幫扶阿誰，方保持住朝廷的均衡。”

萬曆俄然一笑，說道：“另有一個沈重，實是朕的欣喜。朕派人細查此人平生，驚才絕豔，不成限量。知國度利弊而通兵事，縱情於山川又心憂國事民生，無慾無爭又行事狠辣無所顧忌，慷慨赴難又趨利避凶，得民望善把持民意而無文人根底，重情重義卻冷心冷腸，可為君子，也是小人。你既也看重，他又和朱由校惺惺相惜，幼年有為，可為天子刃，壓朝臣而威蠻夷，平內鬨而建國土，聚財產而革利弊，當愛之惜之用之困之，實在是最好的天子近臣、重臣。”

朱常洛惶恐跪下，叩首說道：“兒臣不信，兒臣對鄭母妃從不不敬之心？”

萬曆四十八年八月十八，交泰殿外站滿了有執事、有職位的寺人女官，皆是肅容而立，不敢收回半點聲響。

萬曆苦笑道：“你就是個傻女人，心高氣傲，素不讓人，刀子嘴，豆腐心，這脾氣如果不改，今後有你虧損的時候，隻是朕護不得你了。”

萬曆落寞一歎，說道：“但是臣權大興，諸黨放肆，又怎是獎懲一個張先生能夠賽過的。朕親政以後，到處為臣子所製，名為奉旨，實際難行於天下，名為尊君，實際辟謠漫罵。朕怕了，他們雖無張先生的本領，卻一個個比張先生更可駭，因而，朕躲在皇宮大內，一躲就是三十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