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德大步流星地走到房門前,一腦袋亂髮油膩膩得擀了氈,臉上鬍子拉碴,嘴裡叼著半截捲菸。雙手各拎著一隻大食盒,他咣地一腳踹開了房門,夾著冷風衝了出去,“茉喜,生啦?”
低下頭湊向陳文德手裡的大碗,她又喝了一大口湯,然後低聲說道:“我曉得你對我有至心,至心對我好的人,罵我打我我都不在乎。”
平心而論,這頓飯並不講究,好處隻是油大肉多,合適陳文德心目中“好菜”的標準。但是在飲食一道上,茉喜和陳文德乃是一對知音。油汪汪的米飯伴著切薄了的肉片,中間夾著碎青菜,被茉喜一勺一勺地塞進嘴裡,吃兩口,就著陳文德的手,她再喝一大口滋味稠密的熱湯。她本是個被老婆子掏空了的皮郛袋子,但是飯菜熱湯一點一點地進了肚,她的嘴唇油潤潤的有了厚度,麵孔也閃現了一層淡淡的赤色。一側肩膀倚著陳文德的胸膛,她吃著吃著,俄然鼓著腮幫子扭頭看了他,“我給彆人生孩子,你也服侍我?”
茉喜向來冇吃過這麼滋補的一頓飯。
她冇想起本身那兒子來,單是想喝一口涼水,因為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在被窩裡焐出了一身餿汗。但是涼水她也不能喝,司令太太的月子,須得是百分千分地加謹慎才行。茉喜向來冇聽陳文德喊本身太太,也向來冇拿本身當個太太,現在聽了那婦人對本身的稱呼,她感覺挺新奇,但是並不對勁,因為陳文德脾氣太爆,不是她抱負的人生朋友。不過不睬想也冇乾係,她在各方麵都能拚集。何況陳文德固然冇給她金山銀山,但也冇缺了她的綾羅綢緞金銀金飾,也冇真薅著頭髮揍過她。上半年她吃藥打胎吃了個死去活來,他還摟著她坐了半宿;她挺著個大肚子行動不便,他也連著兩個多月冇在床上膠葛過她,這麼個老陳,也就算是夠意義了。
下認識地冇接這個話頭,她另起題目問道:“你到底在打甚麼仗?不是你打彆人嗎?如何打到厥後,反把本身打跑了?”
茉喜冇有留意到小武那刀子似的一眼,她隻要在閒極無聊之時,纔會想起來找小武聊聊閒話,也承認小武是個靠近人,但是她對他,始終就是不留意。
茉喜俄然感受陳文德和鳳瑤一樣,也是能夠慣著本身的,便委委曲屈地低聲說道:“這回可遭洋罪了,比吃藥那次還疼,差點兒活活疼死我。今後我可再不生了,我還冇活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