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翻開,邁了一隻腳出來,如同曾經無數次偷跑出去玩今後偷溜返來似的,謹慎翼翼。
餘氏默不出聲,沿著一個陳舊楠木椅子坐在了桌子旁,麵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神采,木木的,板滯著,彷彿風化了的泥塑普通。
她端起碗來猛喝了幾口,隔了好久的陳茶泛著模糊的黴味,乾澀貧寒,冰冷砭骨。
他愛她嗎?是愛嗎?
她的芙蓉錦鞋,陷進了雪裡,差一點就要跌倒,若耶走過來及時扶住了她。
言語間若耶已經冷靜退了出去,隻剩下梁灼和餘氏一對母女。餘氏的身量暴瘦了很多,麵上也已落空了昔日的光芒,一雙手瘦嶙嶙緊握著梁灼,將她拉著走進了閣房。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冇有說話,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暖和而豐富。
餘氏低頭苦笑了一聲,伸手一支支撲滅屋內的白燭,幽幽道,“自古伴君如伴虎,聖意更是難測。枉你父王這平生,為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說著一滴淚滴落下來,落在燃燒的燭火間,“嗤”一聲輕響,滾起一縷嗆人的白煙。餘氏的臉映在那淒慘痛慘的紅色燭火中,顯得虛渺不實在,低下頭去,禁不住狠惡地咳嗽起來。
從相思河邊到梁府的路是她自小就走的,走的很熟的了,隻是這一次,她倒是走得很遲緩,很遲緩,似是不肯意麪對甚麼一樣,每一步都走得極是沉重。
雪又下起來了,夜色微深。
但是,不過半年風景,那滿院姹紫嫣紅已然衰頹,現在的院子充滿了一股蕭瑟之感,光禿禿的,花木殘落,雜草叢生。
隻是這一次,冇有誰來抓她,也冇有誰來庇護她,父王母後都冇有出來驅逐。
本來,甚麼時候,那樣權傾朝野的國輔王府竟也要落到這般地步,安世侯府還不敷嗎?還要如何?他到底想如何?
梁灼看著麵前的婦人,還未開口,麵前已然一片恍惚,眼淚簌簌地滾落下來。餘氏向來是最最養尊處優又心高氣傲的人,此番劇變對她無疑是致命的一擊。
她終究明白母後為甚麼如許淡但是麻痹了,因為哀莫大於心死。
“父王的骸骨停在哪?”她坐在餘氏劈麵的椅子上,深吸了兩口氣。
不過,此時現在,更像是一把明晃晃的雪亮的匕首直插入梁灼的內心。
出來一看,梁灼不由一怔,氛圍中浸滿了一股腐臭的氣味。餘氏見梁灼神采微變,淒然一笑道,“這早不是你本來所熟諳的家了。”
俄然,灌出去一陣冷風,燭火搖搖擺晃,刺得屋內灰撲撲的陳列器具,愈發暗淡班駁,和著那股子腐臭的氣味,映在慘白冷沁沁的光暈裡,恍恍忽惚間望去,像是拿了一件擱了很多年初的沉舊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