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朕是袖手天子。”將茶葉篩過幾遍,諳練地煎水投鹽,待茶釜中的水汩汩如湧泉般冒起泡來,段臻當即舀出一勺水,另一手持竹夾緩慢旋攪,最後茶水沸騰,泡沫飛濺,再注水止沸——“嘶……”一聲極輕的痛吟。
劉嗣貞將那茶碗高舉過頂,慎重施禮過後,方將它飲下。
有人背後裡群情著,這袖手天子,賢人隻怕是越當越安閒了吧。
麵前的臣已老了,席上的君也老了。
劉嗣貞看得清楚,隻覺肉痛如絞,卻不敢多言體貼,隻道:“陛下不必過分憂心,高……二殿下和五殿下掌了羽林,四殿下坐鎮翰林,七殿下眼瞧著也是極有出息的孩子,陛下,天家是有福分的。”
劉嗣貞渾身一震,抬開端來。
幾個宮女聽了,無不心有慼慼焉。入宮來的女人,孃家的態度也就和對待潑出去的水冇有兩樣。能飛上高枝兒是賺的,被踩進了泥裡也冇差。
本年的雪落得並不厚,反而是跟著零散的苦雨,悄無聲氣地滴在人身上,要待半晌過後,才覺出蝕心蝕骨的酷寒。宮宅表裡,公卿百僚,都因這酷寒而倦怠下來,賢人似也俄然變得怠倦不堪,每一回朝會都早早地散了。
段臻悄悄地等他磕了十幾個頭,聽他說了好些亂七八糟的話,纔將手底的邢瓷茶碗往前一推,道:“劉公公。”
殷染聽了,趕緊將神采擺端方,粗粗咳嗽幾聲,往前邁了幾步,轉頭問:“如何樣?”
劉垂文道:“您……您還是好好跟在我背麵吧。”
“我去看看,失陪了。”殷染笑著告彆,回院子裡一瞧,公然那鸚鵡已經飛了出來,見到她,又叫一聲。
劉垂文呆呆地看著她,烏黑的襆頭遮不住如月的臉龐,廣大的長袍遮不住小巧的身材,隻是這神采,未免有些風趣……“天然點。”他不天然地提示,“您可恰當本身是男人。”
這是那裡來的鬼點子?!
天子那握慣了筆的高雅苗條的手被潑上了幾滴滾燙的茶水,立即就紅了一片。他擰了擰眉,扯下袖子掩住了,道:“這便是袖手天子了。”
“盼呀盼,每年都盼著過年這一小會兒。”一個叫小芸的頗是多愁善感,“就盼著出宮與家人團聚的那幾日。”
“朕看他不是不敢說,是不肯說。”段臻嘲笑,“——他隻怕還想著一朝斷根權宦,賺他滿朝清譽吧?!”
劉嗣貞猶疑著道:“是有幾份地契,彆的刑部、大理寺另有些案底……這不是甚麼玩肇事,五殿下謹慎得緊,無實足掌控,總不敢與陛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