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輦行到瀛洲門外停下，殷染下車，由周鏡扶著，過瀛洲門，到積慶殿外，內官一聲疊著一聲地通報出來。候了半晌，裡頭髮了話，傳她出來。

幸虧許賢妃膝下無子——如有子時，那還了得？！

南內興慶宮本是由王宅擴建而成的離宮，各處規製渙散，彷彿便連那花都開得比西內、東內更倦怠些。殷染自車中看去卻非常歡樂，總算這裡不是一條中軸線壓著一幢高似一幢的殿宇了，初春微涼的雲氣拂在麵上，溫潤得能浸出水來。

當著宮中世人的麵，賢人神采和順地將許賢妃攙扶起來，捋了捋她的亂髮，輕聲道：“臨漪這是說的甚麼話？朕同你二十年伉儷了，莫非還信不過你？隻是大明宮畢竟人多事雜，兼之皇祖母暮年孤單，讓她帶帶孩子，我們經常疇昔瞧上一瞧，不好麼？”

直到那車馬已遠走多時了，張口結舌的栽接使仍未緩過神來。

坐在上首的賢人還冇發話，中間俄然響起一聲輕笑。

說著她便要關門，卻被那寺人叫住：“娘子且慢！賢人已將您的衣裳備好了……”

千篇一概的羨慕眼神當中，隻要高仲甫的神采始終冷凝，見賢人的目光掃來，他不重不輕地哼了一聲。

春日風景爛漫，中和節後、上巳節前，便掖庭宮裡，都是春-色新奇。去歲挖去了桂樹的處所，本年種下了幾株夾竹桃，隻是來的人已不再是袁賢了。

就如那掛起來的銀香球，精美，浮泛，開春便要收起。可它畢竟畢竟是個斑斕的夢，她在這個夢裡，曾經那麼地歡樂。

殷染連眉毛都未動一下，“稍等，我換件衣裳。”

內常侍袁賢不知從那邊冒了出來，不冷不熱的話聲驚得那人一跳：“這類女人，用起來才安然。”

小內官屏息靜待，在他身後，栽接使與那前來傳話的寺人也都呆了臉，心中對那女人產生了不成遏止的獵奇。

女人站在午後的辰光中，尖尖的下巴，幽深的眼，幾縷長髮自頰邊垂落，掩進素色的衣祍裡。並不是空前絕後的斑斕，乃至神態很不友愛，卻能讓人於凝睇當中垂垂屏息。對著這些前倨後恭的寺人，她悄悄地笑了，“幾位公私有何叮嚀？”

段臻卻衝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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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那栽接使批示了半天，鬨得灰塵飛揚，忽而有人從院外奔出去，與他附耳說了幾句，他神采一變，拍拍身上灰塵便欲去拍門，卻又遊移地一把拉過中間的小內官道：“你，你去報上一報，賢人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