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抵的兩雙足間或從柔嫩的被褥裡探出來，抻直了，月光把肌膚都晾成烏黑的一片，看不見耳根頸後的紅跡。

她穿過垂簾到大門邊，烏黑的門扇內側的房梁上懸下來一杆烏絲鳥架，一隻黑暗中看不清毛色的鳥兒正自熟睡，腦袋埋進翅膀裡，一隻腳縮起來，腳上邃密的鏈子不聲不響地輕微閒逛。

“如來講非微塵，是名微塵。如來講天下，即非天下，是名天下。嘎嘎！”

他似笑非笑，“如許的火氣，我那邊開罪你了？”

他驀地加大行動，她驀地驚撥出聲，指甲一下子摳進了他的背。他得逞了，卻全然看不出色彩，隻那一抹不明以是的笑，似一個真真假假的麵具籠在臉上。她收回了手，牙齒悄悄咬住了手指，幽麗的眉毛微微擰著，像在接受，像在包容。

“甚麼雜碎東西，還讓不讓人好睡了！念念念，她倒是把本身度出宮去啊！”

烏黑鬥室當中，外閣及耳房裡宮女仆婦們的鼾聲漸遠，他留了劉垂文在廊上望風，本身悄悄地挑開了碧青梁帷。重重紗幔當中，隻瞧見臥褥上一隻鏤空雕纏枝並蒂蓮紋銀香球，空心中一燃燒芒輕微地攢動，似浮沉在海上的鬼火。他的腳步落地無聲，她卻馬上便醒了，半睜著眼懶惰地問：“如何本日來了？”

少年沉默地一件件穿衣。精瘦的身軀逐步袒護在褒衣博帶之下，儀表堂堂的貴介公子，隻在眼角眉梢處總帶了諷刺般的冷意。他的父皇就曾說他，生了一雙禍水樣的眼睛，彷彿天下人都欠了他的。

她不動。

仲秋的寒氣自腳底緩緩溯了上來，蔓至四肢百骸，直到逼得她打了個寒噤，她才猝然靈魂歸竅普通，回身去清理房中亂象。大半個時候後，她終究將床鋪換過，直起家，又發楞老半晌。

雕花大窗外月色白如一片大雪，覆在少年的臉上，像一團迷濛霧氣。霧氣當中，他那雙帶笑的眼孤傲地發亮。她睜著眼想將他看清楚，但是顛簸之間，卻隻能瞥見他秀雅的下頜線條，有汗水沿著那轉動的喉結落下來，滴、答，墜在她烏黑的肌膚上。

“我歡暢來便來了。”他說，“你讓我瞧瞧。”

他低下頭，好久，卻又是悄悄地笑起來。

好久，好久，直到他拜彆了好久，她都一向站在原地，不言，不動。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卵生的扁毛牲口，倒是會挑說法。”

他笑起來。

“——功德你家祖宗去吧！”

鸚鵡溫馨下來，一雙眼睛無辜地耷拉著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