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父皇的宮人,他是她君上的皇子。他們在一起,不叫兩情相悅,要叫穢亂宮闈。
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她奉告本身,她所迷戀的,隻是他帶給她的暖和罷了。這份暖和,與疇昔沈素書和戚冰所給她的,並無二致。畢竟在那最深的孤單裡,是他先放低了姿勢。是他在去歲夏末的阿誰大雨夜裡找到了倉促逃竄的她,是他抱住了她。
她還記得戚冰倚靠在沈素書的懷裡,有氣有力地掀起眼皮看她,一口一口嚥下她喂來的藥羹。她低聲說:“阿染,我是教坊出身,論身份比你更低。她們說的那些話,你都不必往內心去。”
莫奇會心,自顧自笑了起來。教坊司幾位小娘等淮陽王等了好久,這會兒忙不迭都湊上來,灌酒的灌酒,獻吻的獻吻,段雲瑾來者不拒,隻是總心不在焉,滿腦筋滿是阿誰自稱殷畫的翩翩倩影。
這話問得真是好笑。
他竟還問她在怕甚麼?
現在賢人以高仲甫、孫元繼為神策中尉,劉嗣貞、封逑為樞密使,又連續拜了六個大璫為觀軍容使循行天下以鉗製外藩。高仲甫當年擁立賢人、定策有功,便賢人都要喚他一聲阿公的,六個觀軍容使中有四個是他養子,近年來表裡串連,已是愈發驕橫。
殷染剛入宮時,因是家中庶女,生母卑賤,在那些個公府貴女麵前冇少受欺負。她是挨慣了白眼的人,並不覺出甚麼,反而是直白脾氣的戚冰頻頻為她出頭,還因她受了傷,發過一次高熱。那回戚冰真是燒得要死了普通,是殷染去尚藥局給她求的藥。
老太皇太後年屆九十,神智胡塗,眼盲耳聾,興慶宮的下人是最舒坦的,幾近無事可做,端等著太皇太後壽終正寢就好了。那鸚鵡彷彿也曉得興慶宮是個無聊去處,又“嘎嘎”叫了兩聲,哀哀盯著她瞧。
“哎呀,殿下返來了?”一個尖細的聲聲響起,他定睛一看,本來是第三妾室,模糊記得姓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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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殷染回到掖庭宮時身心都乏累已極,心頭的策畫卻未曾停下。
隻是戚冰啊,阿誰笑謔不由的戚冰,是何時起,也變得陰惻惻的?她與阿誰樂工攪在一起,卻還……承諾了她的體例上位邀寵?
段雲瑾回到前院,席間酒水紅綃,靡靡之音仍自繞梁不斷。回鶻使臣莫奇左擁右抱,對他一臉漫笑:“如何,還未尋見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