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容軒外，冊封使衣一品官服，手持聖旨，朗聲唸叨：“朕惟玉齍襄事、六宮昭翬翟之光，彤管揚輝、九禦讚雎麟之化。柔嘉克備，榮寵斯頒。谘爾婉兮李氏，蘭蕙秉心，帨鞶謹度。瑤筐佐績、入桑館以宣勤，鏐簡騰華、侍萱闈而受祉。茲仰承皇太後慈諭，晉封爾為順妃，錫之冊印。爾其祗膺茂典、彌彰雝肅之風，式迓蕃厘、益懋芳香之德。欽哉。”

衛離哥哥聽了以後，低下頭，複又抬起，對我笑：“表哥很為你高興。但也要叮囑你，登高易跌重。皇上現在固然寵嬖你，但僅憑寵嬖安身，並不結壯。你如此聰明，細想便知。另有就是……”

皇上揉了揉額頭，道：“他在朕麵前，確切也算得上孝敬。”

他說，他在陳府第一天見到我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句詩——有美一人，清揚婉兮。相逢相遇，適我願兮。

萬曆三十二年。這一年，我十七歲，誕育八皇子朱常溥，我方一入宮，便是妃位。皇上為我賜名李婉兮，冒充順天府人富商李甲之女，捏造戶籍，遣定國公世子為冊封使，以皇貴妃鹵薄儀仗的範圍，迎我入宮。

不知像不像，身後的崇禎門夜裡關起，兩扇大門碰撞的聲音。

但是我當時忘了，從龍潭虎穴中搶得至尊之位的人，如何會是平常人？

涼薄之秋嗬，我的心，一半冷，一半熱。

外祖母攥著我另一隻手，始終不肯鬆開，對世人道：“我可傳聞了，阿誰皇貴妃但是狠角色，清兒啊，你入宮以後，萬不成與她作對，你得學會自保啊！”

至晚，宮鈴響起。我與世人含淚告彆，聚少離多，隻怕今後再難相見了。

在這一天，紫禁城裡的史乘為我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話——閏月壬寅，以皇子生，詔赦天下，晉李氏婉兮為順妃。

我曉得外祖父不過說些氣話打趣話，以是笑笑也冇當真。

我踏上玉階，皇上和眾妃的麵龐已然清楚。如許的一群陌生之人，將是我今後長年的相伴、相爭、相鬥的人了。那些錦衣華服之下，袒護著的不知是甚麼樣的民氣。我看到皇上擺佈之人，雖眼角眉梢能略微看出光陰的陳跡，但皆保養恰當，仍舊明豔動聽。隻是二人穿著服飾一樣富麗，若非意味身份的九頭鳳簪和正明黃色的吉服，竟叫我難以辨認誰是皇後，誰是皇貴妃。

我看到一言不發的衛離哥哥後，心底俄然湧起很多舊事，問道：“衛離哥哥可有甚麼要叮囑清兒的麼？”

外祖父不屑斥道：“這個皇貴妃，在前朝的確申明狼籍。一個後宮婦人，又是詭計乾政，又是企圖乾預儲位之事。華清不必聽你外祖母的，若你能為大明除了這個禍害，可真是我朝最大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