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繳銷帳簾低垂,風雨細細從內裡飄灑而來。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似哭又似笑:“昀兒,昀兒,你何必如此……”
他哭了。不但單是父皇的鎧甲壓痛了他,更是因為這四周八方的澎湃而來的潮流似的兵士像是瘋了一樣舉起刀劍不竭地砍殺。
江山無言,群山冷靜。這一場天下亂局,她又攪合出去做甚麼?為了他?為了他?還是為了本身?
父皇彷彿一下子歡暢起來,彷彿歡暢中另有慚愧:“鳳兒一向馳念你。”
矯旨。罰不罰?
雲羅從狐裘中抬起烏黑的麵龐,眸色如冰雪冷冽,眉間卻帶著無所謂,輕笑:“怕甚麼。我死不了的。”
他好生歡暢。圍著母親冒死地說,說父皇對他的好,說皇宮中哪兒好玩,說這一起上甚麼別緻。
他撲入李天逍寬廣的懷中冒死地嚎哭。稚兒的哭聲帶著委曲與悲傷,一聲聲抽著他的心。
她忽地無言沉默,久久站在焦黑的土堆上。有一陣青煙悄悄飄來,帶著鏖戰過後的血腥與苦楚佶。
他在哭聲入耳見父皇猖獗地喊:“雲羅,你瘋了!這是你的鳳兒!你連他也要殺嗎?!”
“不,不要……不要……”鳳兒稚嫩的哭聲撕破沉悶的臨時朝會。
李天逍黯然揮了揮手,朝官們與將軍們紛繁點頭退下。
他記得父皇的神采彷彿也是欣喜的,隻是他不明白那一句:“雲羅,你情願返來嗎?”
這動靜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全部梁國上高低下。更可喜的是本來全線壓境的晉軍不得不退兵百裡,反而是晉國境內的川良府因為在晉軍退守,梁軍進步而危矣。
他說著就要扶著她下了小坡。
母親淡淡地笑著,然後把他歸還給父皇。
父皇彷彿有些絕望,詰問:“雲羅,他待你好不好?”
今後煙塵滿盈,諱飾了父皇哀痛至極的臉,他終究瞥見母親消逝在烽火的絕頂。
得勝。賞不賞?
皇上接到捷報不喜反而召她返來,是要賞還是要罰?
晉過,良川府。
鳳兒抽抽泣噎地醒來,聲音已經沙啞,雙目通紅。他瞥見李天逍倉猝伸出小手緊緊將他抱住,不住抽泣。
累到極處已茫然,他明白她的斷交與狠心,隻是不明白,為甚麼會是如許。
李天逍看著他如小鹿一樣驚懼的眼睛,問:“鳳兒不要甚麼?”
斷臂在麵前飛起,頭顱在麵前飛起,血在麵前飛起……
兵馬雲集,喧鬨一片,疇火線撤下來的兵將十足擠在這小小的城池,幾近撐破了那一道年久失修的破敗城牆。從何嘗不對利的晉軍第一次敗得這麼狼籍,敗得這麼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