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不去!
三元喚了好一陣,老黃狗就是不肯朝屋角邊來,並且,它越去越遠。
娘要弟弟三元去喚狗。
剛崽叔笑了。他打著口吃說:咯、咯、咯有甚麼?有、有、有狗打,是功德!再、再、再說,它死、死了,便可、能夠變人了。
老黃狗彷彿很聽話,它跟我來到屋角邊。
正說著,我家那條老黃狗跳過門檻,出去了,它彷彿聽到我們的說話,搖著尾,諦視著我們。老黃狗的確到了該吃的時候了,它老得有些力不從心,連咬骨頭都不那麼敏捷了。它常常在我丟出去的骨頭上麵,懶洋洋地用鼻子聞了聞,然後叼起,鑽進火爐上麵的木槽裡。也不曉得,它到底啃了冇有。
老黃狗搖著身子過來了。我一把抱住它脖子,它用舌頭舔著我的臉。我說:黃子,彆怪我,做人比做狗好,你就跟我來吧!
娘要我去喚狗。
我說:黃子!黃子!
剛崽叔已經把繩索圈做好了。他在等我去喚狗。
弟弟三元衝出去,說:狗在中堂裡!
娘說:你是吃狗肉的,明天如何了?
弟弟三元說:他是嫌狗吃屎,以是不吃。
剛崽叔固然說話有點打結,但他曉得很多事。他是我們村裡的講古妙手。好久之前我就聽他講過狗通人道、狗身後投胎做人的故事。
剛崽叔從腋窩下拿出繩索,一邊做活套子,一邊對我說:毛幾,你去把狗喚到屋角邊來,彆的,給我籌辦一把鋤頭。
我靠在屋門邊悄悄地想:太怕人了,太怕人了!但我旋即又想到,我家老黃狗正化著一縷青煙,像孫悟空打白骨精一樣,升騰在某個處所,它將迎來它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