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連頭也冇回,像有鬼跟著似的,幾齣溜便到了團城,走得太慌,幾近碰在了城牆上。一手扶住了牆,他不由得要哭出來。愣了會兒,橋上叫:“祥子!祥子!這兒來!祥子!”虎妞的聲音!
過了馬路,來到東便道上,貼著公園的紅牆,祥子——還冇忘了在鄉間的風俗——蹲下了。“你乾嗎來了?”
祥子冇言語。
“走著說。”祥子看站崗的巡警已經往這邊走了兩趟,感覺不是勁兒。
他不睡了,一腳踢開了被子,他坐了起來。他決定去打些酒,喝個酣醉,甚麼叫事情,哪個叫端方,囗你們的姥姥!喝醉,睡!二十七?二十八也不去叩首,看誰如何得了祥子!披上大棉襖,端起阿誰當茶碗用的小飯碗,他跑出去。
他僵不呲的立起來,跟著她往北走,還是找不到話說,渾身都有些發木,像剛被凍醒了似的。
虎妞臉上的神情很龐大:眼中帶出些巴望看到他的光兒;嘴但是張著點,暴露點兒嘲笑;鼻子縱起些紋縷,摺疊著些不屑與孔殷;眉棱棱著,在一臉的怪粉上顯出妖媚而霸道。瞥見祥子出來,她的嘴唇撇了幾撇,臉上的各種神情一時找不到個恰當的歸宿。她嚥了口唾沫,把龐大的神情與感情彷彿彈壓下去,拿出點由劉四爺得來的外場勁兒,半惱半笑,假裝不甚在乎的模樣打了句哈哈:
“彆緊自蹲著,說話呀!你起來!”她彷彿也覺出冷來,情願活動幾步。
把虎妞的話重新至尾想了一遍,他感覺像掉在個圈套裡,手腳並且全被夾子夾住,絕冇法兒跑。他不能一個個的去攻訐她的主張,以是就找不出她的縫子來,他隻感到她撒的是絕戶網,連個寸大的小魚也逃不出去!既不能一一的細想,他便把這統統作成個全部的,像千斤閘那樣的壓迫,全壓到他的頭上來。在這個無可抵抗的壓迫下,他覺出一個車伕的畢生的氣運是包含在兩個字裡——不利!一個車伕,既是一個車伕,便甚麼也不要作,連孃兒們也不要去粘一粘;一粘就會出天大的錯兒。劉四爺仗著幾十輛車,虎妞會仗著個臭囗,來欺負他!他不消細想甚麼了;倘使籌算認命,好吧,去叩首認寄父,而後等著娶阿誰臭妖怪。不認命,就得破出命去!
“趕到二十七呀,老頭子的生日,你得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