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聆音苑那一樹西府海棠之下時。或許是在東雍州和他共飲葡萄酒時。或許是覺兒在我肚子裡第一次胎動時。
剛一進門,一側便有一個婢女攔了上來:“這位郎君莫不是走錯路了?這裡是私家禪院,不接香客。”
此時雖是灰色布衫,那一頭剛長出不久的頭髮倒是頗惹人諦視。似是在用心蓄髮。
統統的人事,都脫了軌道。
許是天熱,他頭戴著綸巾,穿戴紅色的大袖衫,站在身後神采龐大的看著我。
隻要一個孩子尚可安慰。
宇文泰拿過那巾子,蘸了藥汁,和我一起給覺兒悄悄擦著,一邊問:“還在生我的氣?”
約莫藥汁起了感化,覺兒停止了哭鬨,溫馨地睡去了。宇文泰喚來乳母將他抱走,然後對我說:“你籌辦和我對峙到甚麼時候?莫非今後平生都如許不睬不睬形同陌路麼?”
我想找一個潔淨清淨的處所,好好想一想。
“你承諾我不必困囿於此。你承諾我,若我情願,能夠縱情山川。”
我跟著她往裡走。那禪院正中是個佛堂,東西各有一排配房。十幾間屋子掩映在蒼鬆翠柏當中,屋子之間交來回回不時地走過幾個侍婢。看模樣,元戊派來照顧他母親的人很多。
但是現在這些都不再有代價。
他的眼中劃詳確精密密的涼。或許這一刻,他的心頭亦湧起一陣悔意?終因貪慕那半晌溫存的辰光,玷染了平生追亡逐北吞吐江山的男兒誌氣。垂垂像一隻甘心的春蠶,細細吐絲,密密織羅,到最後,結一個繭子,不知不覺將本身困住。
我點點頭。
春季的時候,我到了秦州。
他說:“眉生你先出去吧。”
“去那裡?”他問。
他雙手負在身後,側過甚來冷冷問:“你會去找他?”
心已被挖空了。本來我的婚姻,竟是一場經心設想好的騙局。他們一步步誘我入局,棍騙了我獨一的東西。
誰說男民氣狠?在情愛裡,女人比男人更心狠。隻要令她絕望心死,她便毫不包涵,乃至不吝玉石俱焚。
秦州是隴右流派,跨著長江和黃河,是絲綢之路上的商貿中間和計謀衝要,自漢以來便是西部富庶繁華之地點。
阿誰婢女一向將我領到佛堂外。內裡正中一尊不大的木身立佛像。身前貢案上香火供果一應俱全。
我低頭一笑,無言以對。
“師父曉得我?”我有些驚奇。自從嫁給宇文泰以後的每個新年,我都是跟著他在長安以外的處所,是以從未曾入宮向皇後妃嬪拜年。何況此時我是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