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木張口結舌。

四周垂垂被濃霧包抄，我正為這南朝蘇晉與史乘工筆所不符的派頭與脾氣暗自感慨時，卻見蘇晉自薄薄的霧氣那方看向我這裡，眼神並不鋒利，卻帶著萬年寒潭半的冰酷寒漠。

凝木瞳孔猛地一縮。

蘇晉便突然笑出了聲。

“陛下命格，委實詭異。”

“此一事，並非全然是我所一手導致。”他提起一旁硃筆，在古籍上寫了些甚麼後複又擱回硯台。“你本日來此尋我，想必已是傳聞了陛下的命格之說吧？”

“陛下，淮南饑公浩繁，災黎連連！還請陛下……”

蘇晉看了，不知是無法還是諷刺地搖了點頭。“罷了，我與凝木女人好歹也有一段緣分，既然都已經找上門來，有求於我，我也不能……太難堪人啊。”

凝木張了張口，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或許……陛下的命該當如此呢。”他話至此處，又像是想起了甚麼似的輕啊了一聲。“凝木女人也不必為此事困擾，這人間有無數人，也有無數能夠。女人乃死物蒙靈而成的精怪，少說幾百年也是能活得的，陛下去了……自當會有他報酬女人披衣撐傘，談笑晏晏。”

蘇晉站在上首，聞言隻是雲淡風輕地一笑，那淡淡的神采彷彿在諷刺凝木現在的所作所為。

“陛下，恕臣直言，淮南一帶旱澇已久，本地知府卻一事不做，該當問斬。”

過了半晌，在那些官員進諫結束後，他目光閃了閃，道：“著，淮南開倉賑糧――”

他這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態度實在令民氣生肝火，我瞥見凝木一下子蹙緊了眉，握手成拳，卻在他事不關己普通冊頁翻動聲中垂下了肩膀。

蘇晉緩緩道：“民氣都是肉做的，誰也冇法絕情。凝木女人既然如此苦苦要求，我又怎好斷人後路？隻是前月宮中有狐妖大鬨皇城，我為了降服它，也是費了好一番力量，直到本日另有傷在身……如許吧，本日我是不能為凝木女人消弭咒術的了，不如比及一月以後再來解咒，如何？”

凝木的神情非常混亂，她彷彿要信了蘇晉的話，又不敢聽信半分，以為他在扯謊。“我……固然我隻是個死物，對於此大家間的事也不是很懂。但是我曉得！天道是不會如許的！把一個具有帝王之命的人撤除，這――這是絕對不成能的！”

“陛下，西王近幾個月來不竭練習西晉軍，恐怕……”

“高抬貴手？”他眉眼間滿含淺淡的笑意，眼中也如一汪清泉，彷彿劈麵的並不是與他態度分歧的凝木，而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凝木女人，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