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兒臉皮甚厚,聽了這話,神情自如,恭聲道:“小臣實話實說,不敢有一字虛言。”朱允炆看他一眼,眼裡大有感激之意。
席應真起家行禮,笑道:“太孫國之儲君,當以國事為先,貧道不過方外朽木,不敢勞煩太孫顧慮。”
朱允炆一愣,想了想,說道:“可向本地的富戶增加賦稅。”朱元璋嘲笑道:“增加賦稅,必生民怨,民怨則為賊,你這就叫做前門驅寇、後門進賊,除一害,添一害,也不見得如何高超。”
他一口氣說完,太極殿中一片寂然,數十雙眼睛盯著他,驚奇、妒恨各不不異。朱元璋盯著奏章,拈鬚不語,過了半晌,點頭說:“好個殺一人則平一方,就用這個做批覆吧。”援起紫毫,飽蘸烏墨,刷刷刷地在奏章上寫了一行,順手丟在一邊,也不說廷杖之事,獨自拿起第二份奏章,掃了兩眼說道:“這一份是寧海知府的奏摺,剋日以來,倭人多次犯我海疆。允炆,你又是如何批覆的?”
“說來話長。”席應真苦笑一下,“開初不過爭辯治國之道,鬨到厥後,也不過爭權奪利罷了。”他看了少年一眼,淡淡說道,“樂之揚,這些事情,你離得越遠,活得越長。”
樂之揚心口一熱,忙問:“席道長,朱微也來看過我嗎?”席應真點頭說:“你病重之時,她每晚都來看你,這兩日景象好轉,方纔來得少了……”他稍稍遊移,又說,“她每次守在床邊,都會偷偷墮淚。”說著連連點頭,彷彿不覺得然。
朱元璋哈哈大笑。朱高煦見他發笑,自發得答對,頓時眉飛色舞,也跟著憨笑。他身邊一個二十出頭、體形微胖的男人麪皮漲紅,伸出一手狠扯他的衣袖,朱高煦大是不耐,甩開他手,瞋目相向。
“這可好。”樂之揚大喜過望,“人要點我穴道,難道無從動手?”
席應真看著他苦笑道:“你逆行真氣,打亂了周身的經脈。現現在,你的內氣當然充分,卻出了幾件怪事。”老道頓一頓,說道,“第一件,穴道隨氣而走,並不牢固一處……”
朱允炆麪紅耳赤,說道:“向本地各縣征稅如何?”朱元璋道:“本地、本地都是百姓,又有甚麼分歧?本地各縣未受倭人苛虐,無端繳稅,怨氣更重。”他想了想,忽又轉向樂之揚,“小子,你如何看?”
他一口氣說完,瞪著雙眼,大喘粗氣。席應真盯著他,眼裡不堪憂愁,半晌說道:“我承諾帶你入宮,現在已經踐約,你也見過微兒,理應就此斷念。我們再歇一晚,明天就出宮吧。”心想一旦出宮,禁城懸絕,或答應以斷掉這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