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由而常生者,道也。由生而生,故雖終而不亡,常也。由生而亡,不幸也。有所由而常死者,亦道也。由死而死,故雖未終而自亡者,亦常也。由死而生,幸也。故無用而生謂之道,用道得終謂之常;有所用而死者亦謂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謂之常。季梁之死,楊朱望其門而歌。隨梧之死,楊朱撫其屍而哭。隸人之生,隸人之死,世人且歌,世人且哭。
商太宰見孔子曰:「丘聖者歟?」孔子曰:「聖則丘何敢,但是丘博學多識者也。」商太宰曰:「三王聖者歟?」孔子曰:「三王善任智勇者,聖則丘弗知。」曰:「五帝聖者歟?」孔子曰:「五帝善任仁義者,聖則丘弗知。」曰:「三皇聖者歟?」孔子曰:「三皇善任因時者,聖則丘弗知。」商太宰大駭,曰:「但是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閒,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穩定,不言而自傲,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丘疑其為聖。弗知真為聖歟?真不聖歟?」商太宰嘿然心計曰:「孔丘欺我哉!」
中猴子子牟者,魏國之賢公子也。好與賢人遊,不恤國事;而悅趙人公孫龍。樂正子輿之徒笑之。公子牟曰:「子何笑牟之悅公孫龍也?」子輿曰:「公孫龍之為人也,行無師,學無友,佞給而不中,分佈而無家,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與韓檀等肄之。」公子牟變容曰:「何子狀公孫龍之過歟?請聞實在。」子輿曰:「吾笑龍之詒孔穿,言『善射者能令後鏃中前括,發發相及,矢矢相屬;前矢造準而無絕落,後矢之括猶銜弦,視之若一焉。』孔穿駭之。龍曰:『此未其妙者。逢蒙之弟子曰鴻超,怒其妻而怖之。引烏號之弓,綦衛之箭,射其目。矢來注眸子而眶不睫,矢隧地而塵不揚。』是豈智者之言與?」公子牟曰:「智者之言固非愚者之所曉。後鏃中前括,鈞後於前。矢注眸子而眶不睫,儘矢之勢也。子何疑焉?」樂正子輿曰:「子,龍之徒,焉得不飾其闕?吾又言其尤者。龍誑魏王曰:『成心不心。有指不至。有物不儘。有影不移。髮引千鈞。白馬非馬。孤犢何嘗有母。』其負類反倫,不成勝言也。」公子牟曰:「子不諭至言而覺得尤也,特彆在子矣。夫偶然則心同。無指則皆至。儘物者常有。影不移者,說在改也。髮引千鈞,勢至等也。白馬非馬,形名離也。孤犢何嘗有母,非孤犢也。」樂正子輿曰:「子以公孫龍之鳴皆條也。設令發於餘竅,子亦將承之。」公子牟沉默很久,辭職,曰:「請待餘日,更謁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