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92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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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返,複不能徒步。意女郎歸告父兄,必有詬辱相加。偃臥空齋,甚海孟浪。竊幸女郎無怒容,或當不複置念。悔懼交集,終夜而病。日已向辰,喜無問罪之師,心漸寧帖。回想聲容,轉懼為想。如是三日,蕉萃欲死。秉燭夜分,仆已熟眠。嫗入,持甌而進曰:“吾家葛巾娘子,手合鴆湯,其速飲!”生駭然曰:“仆與娘子,夙無怨嫌,何至賜死?既為娘子手調,與其相思而病,不如服毒而死!”遂引而儘之。嫗笑接甌而去。生覺藥氣香冷,似非毒者。俄覺肺膈寬舒,頭顱清爽,酣然睡去。既醒紅日滿窗。試起,病若失,心益信其為仙。無可趨奉,但於無人時,虔拜而默禱之。

後二年,姊妹各舉一子,始漸自言:“魏姓,母封曹國夫人。”生疑曹無魏姓世家,又且大姓失女,何得置之不問?未敢窮詰,心竊怪之。遂藉端複詣曹,出境諮訪,世族並無魏姓。因而仍假館舊仆人,忽見壁上有贈曹國夫人詩,頗涉駭異,因詰仆人。仆人笑,即請往觀曹夫人,至則牡丹一本,高與簷等。問所由名,則以其花為曹第一,故同人戲封之。問其“何種”?曰:“葛巾紫也。”愈駭,遂疑女為花妖。既歸不敢質言,但述贈夫人詩以覘之。女蹙然變色,遽出呼玉版抱兒至,謂生曰:“三年前感君見思,遂呈身相報;今見猜忌,何可複聚!”因與玉版皆舉兒遙擲之,兒墮地並冇。生方驚顧,則二女俱渺矣。懊悔不已。後數日,墮兒處生壯丹二株,一夜徑尺,當年而花,一紫一白,朵大如盤,較平常之葛巾、玉版,瓣尤繁碎。數年茂蔭成叢,移分他所,更變異種,莫能識其名。自此牡丹之盛,洛下無雙焉。

去後,衾枕皆染異香。今後三兩夜輒一至。生惑之不複思歸,而囊橐既空欲貨馬,女知之,曰:“君以妾故,瀉囊質衣,情所不忍。又去代步,千餘裡將何故歸?妾有私蓄,卿可助裝。”生辭曰:“感卿情好,撫臆誓肌,不敷論報;而又貪鄙以耗卿財,何故為人乎!”女固強之,曰:“姑假君。”遂捉生臂至一桑樹下,指一石曰:“轉之!”生從之。又拔頭上簪,刺土數十下,又曰:“爬之。”生又從之。則甕口已見。女探入,出白鏹近五十餘兩,生把臂止之,不聽,又出數十鋌,生強分其半而後掩之。

一夕謂生曰:“剋日微有蜚言,勢不生長,此不成不預謀也。”生驚曰:“且為何如!小生素迂謹,今為卿故,如孀婦之失守,不複能自主矣。一惟卿命,刀鋸斧鉞,亦所不遑顧耳!”女謀偕亡,命生先歸,約會於洛。生治任回鄉,擬先歸而後迎之;比至,則女郎車適已至門。登堂朝家人,四鄰驚賀,而並不知其竊而逃也。生竊自危,女殊安然,謂生曰:“不管千裡外非邏察所及,即或知之,妾世家女,卓天孫當無如長卿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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