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8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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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孝廉耦長,言其鄉孫公為德州宰,鞫一奇案:初,村人有為子娶婦者,新人入門,戚裡畢賀。飲至更餘,新郎出,見新婦炫裝,趨轉舍後,疑而尾之。宅後有長溪,小橋通之。見新婦渡橋徑去,益疑。呼之不該。遙以手招婿,婿急趁之。相去盈尺,而卒不成及。行數裡,入村莊。婦止,謂婿曰:“君家孤單,我不慣住。請與郎暫居妾家數日,便同歸省。”言已,抽簪叩扉軋然,有女童出應門。婦先入,不得已從之。既入,則嶽父母俱在堂上,謂婿曰:“我女少嬌慣,何嘗一刻離膝下,一旦去故裡,心輒慼慼。今同郎來,甚慰繫念。居數日,當送兩人歸。”乃為除室,床褥備具,遂居之。

數日入勞山,馬行疾,仆不能及。停止樹下,見羽客來往甚眾。內一道人目周,周因以成問。羽士笑曰:“耳其名矣,似在上清。”言已徑去。周目送之,見一矢以外,又與一人語,亦不數言而去。與言者漸至,乃同社生。見周,愕曰:“數年不晤,人以君學道名山,與尚遊戲人間耶?”周述其異。生驚曰:“我適遇之而覺得君也。去無幾時,或亦不遠。”周大異,曰:“怪哉!何本身臉孔覿麵而不之識?”仆尋至,急馳之,竟無蹤兆。一望寥闊,進退難以自主。自念無家可歸,遂決意窮追。而怪險不複可騎,遂以馬付仆歸,迤邐自往。遙見一童獨立,趨近問程,且告以故。童自言為成弟子,代荷衣糧,導與俱行。星飯露宿,逴行殊遠。三日始至,又非世之所謂上清。時十月中,山花滿路,不類初冬。童入報,成即出,始認己形。執手而入,置酒宴語。見異彩之禽,馴入不驚,聲如笙簧,時來鳴於座上,心甚異之。然塵俗念切,偶然流連。地下有蒲團二,曳與並坐。至二更後,萬慮俱寂,忽似瞥然一盹,身覺與成易位。疑之,自捋頷下,則於思者仍舊矣。既曙,浩然思返。成固留之。越三日,乃曰:“迄少寐息,早送君行。”甫交睫,聞成呼曰:“行裝已具矣。”遂起從之。所行殊非舊途。覺無幾時,裡居已在望中。成坐候路側,俾自歸。周強之不得,因踽踽至家門。叩不能應,思欲越牆,覺身飄似葉,一躍已過。凡逾數重垣,始抵寢室,燈燭熒然,渾家未寢,噥噥與人語。舐窗一窺,則妻與一廝仆同杯飲,狀甚狎褻。因而肝火如焚,計將掩執,又恐孤力難勝。遂潛身脫扃而出,奔勝利,且乞為助。成慨然從之,直抵內寢。周舉石撾門,內鎮靜甚。擂愈急,內閉益堅。成撥以劍,劃然頓辟。周奔入,仆衝戶而走。成在門外,以劍擊之,斷其肩臂。周執妻拷訊,乃知被收時即與仆私。周借劍決其首,罥腸庭樹間。乃從成出,尋途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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