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85章 首頁

字體:      護眼 關燈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

席方平

又二年餘,望想都絕;而兒啼終夜,寸心如割。既而父又病卒,倍益哀傷;因此病憊,苫次垂死,不能受賓朋之吊。方昏憒間,忽聞婦人哭入。視之,則縗絰者長亭也。石大悲,一慟遂絕。婢驚呼,女始抽泣,撫之很久漸蘇。曰:“我疑已死,與汝相聚於冥中。”女曰:“非也。妾不孝,不得嚴父心,尼歸三載,誠所負心。適家人由東海過此,得翁凶信。妾遵嚴命而絕後代之情,不敢循亂命而失翁媳之禮。妾來時,母知而父不知也。”言間,兒投懷中。言已,始撫而泣曰:“我有父,兒無母矣!”兒亦噭啕,一室掩泣。女起,經理家政,柩前牲盛潔備,石乃大慰。然病久,孔殷不能起。女乃請石外兄款洽記念。喪既閉,石始能杖而起,相與營謀齋葬。葬已,女欲辭歸,以受背父之譴。夫挽兒號,啞忍而止。未幾,有人來言母病,乃謂石曰:“妾為君父來,君不為妾母放令歸耶?”石許之。女使乳媼抱兒他適,涕洟出門而去。去後數年不返。石父子漸亦忘之。

一日有叟來自稱翁姓,炫陳幣帛,謂其女鬼病已殆,必求親詣。石聞病危,辭不受贄,姑與俱往。十餘裡入山村,至其家,廊舍華好。入室,見少女臥縠幛中,婢以鉤掛帳。望之年十四五許,支綴於床,描述已槁。近臨之,忽開目雲:“良醫至矣。”舉家皆喜,謂其不語已數日矣。石乃出,因詰病狀。叟曰:“白天見少年來,與共寢處,捉之已杳;少間複至,意其為鬼。”石曰:“其鬼也驅之不難;恐其是狐,則非餘所敢知矣。”叟曰:“必非必非。”石授以符,是夕宿於其家。夜分有少年入,衣冠整肅。石疑是仆人家屬,起而問之。曰:“我鬼也。翁家儘狐。偶悅其女紅亭,姑止焉。鬼為狐祟,陰騭無傷,君何必離人之緣而護之也?女之姊長亭,光豔尤絕。敬留全壁,以待高賢。彼如許字,方可為之施治;爾時我當自去。”石諾之。是夜少年不複至,女頓醒。天明,叟喜告石,清石入視。石焚舊符,坐診之。見繡幕有女郎,麗如天人,心知其長亭也。診已,索水灑幛。女郎急以碗水付之,踥蹀之間,意動神流。石生此際,心殊不在鬼矣。出辭叟,托製藥去,數日不返。鬼益肆,除長亭外,子婦婢女俱被淫惑。又以仆馬招石,石托疾不赴。

過二三日,媼與女俱來,石喜慰勞。母女俱伏。驚問其故,又俱哭。女曰:“妾負氣而去,今不能自堅,又要求人複何顏麵!”石曰:“嶽固非人;母之惠,卿之情,所不敢忘。然聞禍而樂,亦猶情麵,卿何不能暫忍?”女曰:“頃於途中遇母,始知縶吾父者,乃君師也。”石曰:“果爾,亦大易。然翁不歸,則卿之父子離散;恐翁歸,則卿之夫泣兒悲也。”媼矢以自明,女亦誓以相報。石乃馬上治任如汴,詢至玄帝觀,則赤城歸未久。入而參拜,師問:“何來?”石視廚下一老狐,孔前股而係之,笑曰:“弟子之來,為此老魅。”赤城詰之,曰:“是吾嶽也。”因以實告。羽士謂其狡猾不肯輕釋;固請,始許之。石因備述其詐,狐聞之,塞身入灶,似有慚狀。羽士笑曰:“彼羞惡之心未儘亡也。”石起,牽之而出,以刀斷索抽之。狐痛極,齒齦齦然。石不遽抽,而頓挫之,笑問之曰:“翁痛乎?勿抽可耶!”狐睛睒閃,似有慍色。既釋,搖尾出觀而去。石辭歸。

加入書架我的書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