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偶經紅橋,見嫦娥適在門內,疾趨過之。嫦娥瞥見,招之以手,宗立足;女又招之,遂入。女以背信讓宗,宗述其故。女入室,取黃金一鋌付之,宗不受,辭曰:“自分水與卿絕,遂他有所約。受金而為卿謀,是負人也;受金而不為卿謀,是負卿也:誠不敢有所負。”女很久曰:“君所約,妾頗知之。其事必無成;即成之,妾不怨君之負心也。其速行,媼將至矣。”宗匆急無以自主,受之而歸。
鴻
宗自娶嫦娥,家暴富,連閣長廊,彌亙街路。嫦娥善調笑,適見美人畫卷,宗曰:“吾自謂如卿天下無兩,但未曾見飛燕、楊妃耳。”女笑曰:“若欲見之,此亦何難。”乃執卷細審一過,便趨入室,對鏡修妝,效飛燕舞風,又學楊妃帶醉。是非肥瘦,隨時變動;風神態度,對卷逼真。方作態時,有婢自外至,不複能識,驚問其僚;複向審注,恍然始笑。宗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闥矣!”
天津弋人得一鴻,其雄者隨至其家,哀鳴遨遊,抵暮始去。次日弋人早出,則鴻已至,飛號從之;既而集其足下。弋人將並捉之。見其伸頸俯仰,吐出黃金半鋌。弋人悟其意,乃曰:“是將以贖婦也。”遂釋雌。兩鴻盤桓,如有悲喜,遂雙飛而去。弋人稱金,得二兩六錢強。噫!禽鳥何知,而鍾情若此!悲莫悲於生分袂,物亦然耶?
太原宗子美,從父遊學,流寓廣陵。父與紅橋下林嫗有素。一日父子過紅橋,遇之,固請過諸其家,瀹茗共話。有女在旁,殊色也。翁亟讚之,嫗顧宗曰:“大郎溫婉如處子,福相也。若不嫌棄,便奉箕帚,如何?”翁笑,促子離席,使拜媼曰:“一言令媛矣!”先是嫗獨居,女忽自至,奉告孤苦。問其小字,則名嫦娥。嫗愛而留之,實將奇貨居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