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史氏曰:“馬而人,必其為人而馬者也;使為馬,正恨其不為人耳。獅象鶴鵬,悉受催促,何可謂非神人之仁愛乎?即訂三年約,亦度苦海也。 ”
沂州宋侍郎君楚家,素尚堪輿,即閨閣中亦能讀其書,解其理。宋公卒,兩公子各立流派,為公卜兆。聞能善青烏之術者,不憚千裡爭汲取之。因而兩門方士,召致盈百。日日連騎遍郊野,東西分道出入,如兩旅。經月餘,各得牛眠地,此言封侯,彼言拜相。兄弟兩不相下,因負氣不為謀,並營壽域,錦棚彩幢,兩處俱備。靈輿至岔路,兄弟各率其屬以爭,自晨至於日昃,不能決。來賓儘引去。舁夫凡十易肩,困憊不舉,相與委柩路側。因止不葬,鳩工構廬,以蔽風雨。兄建舍於旁,留役居守,弟亦建舍如兄,兄再建之,弟又建之:三年而成村焉。
次日,具粟帛往酬,藉此階進。是後常一過竇,時攜肴酒,相與流連。女漸稔,不甚避諱,輒馳驅其前。睨之,則低鬟淺笑。南益惑焉,無三日不往者。一日值竇不在,坐很久,女出應客。南捉臂狎之,女慚急,堅辭曰:“奴雖貧,要嫁,何貴倨淩人也!”時南失偶,便揖之曰:“倘獲憐眷,定不他娶。”女要誓;南指矢天日,以堅永約,女乃允之。自此為始,瞰竇他出,即過纏綿。女促之曰:“桑中之約,不生長也。日在帡幪之下,倘肯賜以姻好,父母必覺得榮,當無不諧。宜速為計!”南諾之。轉念農家豈堪匹偶,姑假其詞以因循之。
南不得已,遠於百裡外聘曹進士女。未及成禮,會官方訛傳,朝廷將選良家女充掖庭,以故有女者,悉送歸夫家去。一日,有嫗導一輿至,自稱曹家送女者。扶女入室,謂南曰:“選嬪之事已急,匆急不能如禮,且送小娘子來。”問:“何無客?”曰:“薄有奩妝,相從在後耳。”嫗草草徑去。南視女亦風致,遂與諧笑。女俯頸引帶,神情酷類竇女。心中作歹,第未敢言。女登榻,引被幛首而眠,亦謂新人常態,弗為意。日斂昏,曹人不至,始疑。捋被問女,而女亦奄然冰絕。驚怪莫知其故,馳伻告曹,曹竟無送女之事。相傳為異。時有姚孝廉女新葬,隔宿為盜所發,破材失屍。聞其異,詣南所征之,果其女。啟衾一視,四體裸然。姚怒,質狀於官,官因南屢行在理,惡之,坐發塚見屍,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