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夫人
濟南道人者,不知何許人,亦不詳其姓氏。冬夏著一單帢衣,係黃絛,無褲襦。每用半梳梳髮,即以齒銜髻,如冠狀。日赤腳行市上;夜臥街頭,離身數尺外,冰雪儘熔。初來,輒對人作幻劇,市人爭貽之。有井曲惡棍子,遺以酒,求傳其術,不準。遇道人浴於河津,驟抱其衣以脅之,道人揖曰:“請以賜還,當不吝術。”惡棍者恐其紿,固不肯釋。道人曰:“果不相授耶?”曰:“然。”道人默不與語,俄見黃綈化為蛇,圍可數握,繞其身六七匝,瞋目舉頭,吐舌相向,某大愕,長跪,色青氣促,惟言乞命。道人乃竟取絛。絛竟非蛇;另有一蛇,蜿蜒入城去。由是道人之名益著。
地盤雖小亦神也,豈有任婦自奔者?不知何物淫昏,遂使千古下謂此村有汙賤不謹之神。冤哉!
窎橋王炳者出村,見地盤祠中出一美人,傲視甚殷。試挑之,歡然樂受。狎昵無所,遂期夜奔,炳因告以居址。至夜果至,極相悅愛。問其姓名,固不以告。由此來往不斷。時炳與妻共榻,美人亦必來與交,妻亦不覺其有人。炳訝問之。美人曰:“我地盤夫人也。”炳大駭,亟欲絕之,而百計不能阻。因循半載,病憊不起。美人來更頻,家人都見之。未幾,炳果卒。美人猶日一至,炳妻叱之曰:“淫鬼不自羞!人已死矣,複來何為?”美人遂去,不返。
一人在長安市上賣鼠戲,揹負一囊,中蓄小鼠十餘頭。每於稠人中,出小木架置肩上,儼如戲樓狀。乃拍鼓板,唱古雜劇。歌聲甫動,則有鼠自囊中出,蒙假麵,被小裝服,自背登樓,人立而舞。男女悲歡,悉合劇中關目。
酒狂
時方危急,賈忽至,瞥見大驚,提攜以歸,曰:“爾不成為也!死猶弗悟,不敷複為人!請仍從東靈受斧鑕。”繆大懼,泣拜知罪。賈乃曰:“適東靈至,候汝立券,汝乃飲蕩不歸,渠迫不能待。我已立券,付千緡令去,餘以旬儘為期。子歸,宜急措置,夜於村外曠莽中,呼舅名焚之,此案可結也。”繆悉如命,乃促之行,送之郊野,又囑曰:“必勿食言,累我無益。”乃示途令歸。
寒月芙蕖
蛙曲
羅村有陳代者少蠢陋,娶妻某氏頗麗。自以婿不如人,鬱鬱不得誌。然純潔,婆媳亦相安。一夕獨宿,忽聞風動扉開,一墨客入,脫衣巾,就婦共寢。婦駭懼,苦拒,而肌膚頓軟,聽其狎褻而去。自是夜無虛夕。月餘,描述枯瘁,母怪問之,初慚怍不欲言,固問,始以情告。母駭曰:“此妖也!”百術禁咒,終不能絕。乃使陳代伏匿室中,操杖以伺。夜分墨客複來,置冠幾上,又脫袍服,搭椸架上。才欲登榻,忽驚曰:“咄咄!有生人氣!”急複披衣。代暗中暴起,擊中腰脅,塔然出聲。四壁張顧,墨客已杳。束薪爇照,泥衣一片墮地上,案頭泥巾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