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20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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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窺見其容,疑人間無此妖麗,非鬼必狐,懼為厭盅,勸公絕之。公不能聽,但固詰之。女愀然曰:“妾,衡府宮人也,遭難而死十七年矣,以君高義,托為燕婉,然實不敢禍君。倘見疑畏,即今後辭。”公曰:“我不為嫌,但燕好若此,不成不知實在耳。”乃問宮中事,女緬述津津可聽。談及式微之際,則哽咽不能成語。女不甚睡,每夜輒起誦《準提》、《金剛》諸經咒。公問:“九原能自懺耶?”曰:“一也。妾思畢生淪落,欲度來生耳。”

房生與朋友登牛山,入寺遊矚。忽椽間一黃磚墮,上盤一小蛇,細裁如蚓。忽旋一週如指,又一週已如帶。共驚,知為龍,群趨而下。方至山半,聞寺中轟隆一聲,天上黑雲如蓋,一巨龍夭矯此中,移時而冇。

生歸,翁無升鬥,孤影對四壁。幸鄰居憐饋食飲,輕易自度。念大仇已報,則囅然喜;思慘酷之禍幾於滅門,則淚潸潸墮;及思半生貧徹骨,宗支不續,則於無人處大哭失聲,不複能自禁。如此半年,捕禁益懈。乃哀邑令,求判還衛氏之骨。及葬而歸,悲怛欲死,展轉空床,竟無活路。忽有款門者,凝神寂聽,聞一人在門外,噥噥與小兒語。生急起窺覘,似一女子。扉初啟,便問:“大冤昭雪,可幸無恙!”其聲稔熟,而匆急不能追思。燭之,則紅玉也。挽一小兒,嬉笑跨下。生不暇問,抱女嗚哭,女亦慘淡。既而推兒曰:“汝忘爾父耶?”兒牽女衣,目灼灼視生。細審之,福兒也。大驚,泣問:“兒那得來?”女曰:“實告君,昔言鄰女者,妄也,妾實狐。適宵行,見兒啼穀中,抱養於秦。聞大難既息,故攜來與君團聚耳。”生揮涕拜謝,兒在女懷,如依其母,竟不複能識父矣。天未明,女即遽起,問之,答曰:“奴欲去。”生裸跪床頭,涕不能仰。女笑曰:“妾逛君耳。今家道新創,非夙興夜寐不成。”乃剪莽擁篲,類男人操縱。生憂窘蹙,不自給。女曰:“但請下帷讀,勿問盈歉,或當不殍餓死。”遂出金治織具,租田數十畝,雇傭耕耘。荷镵誅茅,牽蘿補屋,日覺得常。裡黨聞婦賢,益樂幫助之。約半年,火食騰茂,類素封家。生曰:“灰燼之餘,卿赤手再造矣。然一事未就穩妥,如何?”詰之,答曰:“試期已迫,巾服尚未複也。”女笑曰:“妾前以四金寄廣文,已複名在案。若待君言,誤之已久。”生益神之。是科遂領鄉薦。時年三十六,腴田連阡,夏屋渠渠矣。女嫋娜如隨風欲飄去,而操縱過農家婦。雖隆冬自苦,而手膩如脂。自言二十八歲,人視之,常若二十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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