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_第14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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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曛暮,與妻坐床上。忽一小兒,儴入室,曰:“阿翁行何疾?死力不能得追。”視其體貌,當得七八歲。李驚,方將詰問,則見其若模糊現,恍忽如煙霧,宛轉間已登榻。李推下之,墮地無聲。曰:“阿翁何乃爾!”瞥然複登。李懼,與妻俱奔。兒呼阿父、阿母,嘔啞不休。李入妾室,急闔其扉,還顧,兒已在膝下。李駭問何為。答曰:“我姑蘇人,姓詹氏。六歲失父母,不為兄嫂所容,逐居外祖家。偶戲門外,為妖僧迷殺桑樹下,差遣如倀鬼,冤閉窮泉,不得脫化。幸賴阿翁昭雪,願得為子。”李曰:“人鬼殊途,何能相依?”兒曰:“但除鬥室,為兒設床褥,日澆一杯冷漿粥,餘都無事。”李從之。兒喜,遂獨寢室中。

一日村中有中水莽草毒者,死而復甦,競傳為異。生曰:“是我活之也。彼為李九所害,我為之驅其鬼而去之。”母曰:“汝何不取人以自代?”曰:“兒深恨此等輩,方將儘驅除之,何屑為此?且兒事母最樂,不肯生也。”由是中毒者,常常具豐筵禱祝其庭,輒有效。

鳳陽士人

耿十八

俄頃設酒果,美人酌曰:“鸞鳳久乖,圓在今夕,濁醪一觴,敬覺得賀。”士人亦執盞酬謝。主客笑言,履舄交叉。士人諦視麗者,屢以遊詞相挑。伉儷乍聚,並不酬酢一語。美人亦端倪流情,而妖言隱謎。女惟靜坐,,偽為愚者。久之漸醺,二人語益狎。又以巨觥勸客,士人以醉辭,勸之益苦。士人笑曰:“卿為我度一曲,即當飲。”美人不拒,即以牙杖撫提琴而歌曰:“傍晚卸得殘妝罷,窗外西風冷透紗。聽蕉聲,一陣一陣細雨下。那邊與人閒磕牙?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歌竟,笑曰:“此販子之謠,有汙君聽。然因流俗所尚,姑效顰耳。”音聲靡靡,風采狎褻,士人搖惑,若不自禁。少間美人偽醉離席,士人亦起,從之而去。久之不至。婢子乏疲,伏睡廂下。女獨坐無侶,頗難自堪。思欲遁歸,而夜色微茫,不憶門路。展轉無以自主,因起而覘之。甫近窗,則斷雲零雨之聲,模糊可聞。又聽之,聞夫君與己平素猥褻之狀,縱情傾訴。女至此手顫心搖,殆不成遏,念不如出門竄溝壑以死。憤然方行,忽見弟三郎乘馬而至,遽便下問。女具以告。三郎大怒,立與姊回,直入其家,則室門扃閉,枕上之語猶喁喁也。三郎舉巨石拋擊窗欞,三五碎斷。內大喊曰:“郎君腦破矣!何如!”女聞之大哭,謂弟曰:“我不謀與汝殺郎君,今且如何?”三郎撐目曰:“汝嗚嗚促我來;甫能消此胸中惡,又護男兒、怒弟兄,我不慣與婢子供教唆!”返身欲去。女牽衣曰:“汝不攜我去,將何之?”三郎揮姊仆地,脫體而去。女頓驚寤,始知其夢。次日,士人果歸,乘白騾。女異之而未言。士人是夜亦夢,所見所遭,述之悉符,相互駭怪。既而三郎聞姊夫自遠歸,亦來省問。語次,問士人曰:“昨宵夢君,今公然,亦大異。”士人笑曰:“幸不為巨石所斃。”三郎驚詫問故,士以夢告。三郎大異之。蓋是夜,三郎亦夢遇姊泣訴,憤激投石也。三夢符合,但不知美人何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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