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長庚隻披了一件墨狐皮大氅坐在天井裡,劍眉星目,俊美的麵上三分醉意。麵前的酒壺空了又滿,陳年玫瑰醉的香氣幾近撲滿全部天井。他就這麼坐著,苗條的身形被月光拉得很長。
等了好久,卻隻聽到不痛不癢的三個字。洫迎與青蓮對視一眼,眼底的神采瞬息萬變。青蓮打小便跟在玉長庚身邊,可現在倒是更加看不明白了。他曉得玉長庚不焦急子嗣,畢竟他們的君上還年青。可淑妃有喜,又逢著北周肯退兵,玉長庚的反應不該這麼淡。
他腦海裡俄然湧上宮佳南曦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或剛毅豪氣,或明麗如昨。一襲銀紅色戰甲掩住女兒家該有的千嬌百媚,卻又是彆一番巾幗蕭灑。踉蹌幾步,玉長庚一手扶住乾枯的樹乾。他記得第一次見宮佳南曦的畫像,那樣嬌媚小巧的小女兒模樣,繁複的髮髻,低垂耳畔的流蘇,巧笑嫣然皆是天家公主渾然天成的貴氣。而疆場上再見,那副明麗模樣大變,竟然已經被仇恨的陰霾諱飾了大半。
雙眸愈發迷離,玉長庚乾脆閃身上了房頂。抬頭望著烏黑天幕,清冷的氛圍卻涓滴冇令身上的炎熱退去半分。手指矯捷的勾開大氅前的重重盤扣,長臂一揮,厚重的大氅落進天井的雪地裡。玉長庚隻感覺周身一陣風涼,抬頭又灌下去半壺酒。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情深。生者能夠死,死者能夠生。”
青蓮麵上亦不見甚麼竄改,屈了膝也跟著洫迎朝玉長庚拜下去。
“部屬恭賀君上!”
“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
狹長的眼眸裡,月華潔白如醉。臉頰上昏黃的緋紅醉意更加現顯。坐了好久,一雙腿竟然有些發麻。玉長庚乾脆持了酒壺站起來,踉蹌的身形再也不見阿誰明智霸道的君王模樣。
他有多久冇這麼猖獗過,攝政王掌權的時候冇有機遇,扳倒攝政王以後前呼後擁的人更多。玉長庚微微合了眼,手裡的空酒壺漸漸從房簷上滾落下去,“咣噹”一聲砸進雪地裡,沉寂的天井裡再冇有半分動靜。
腦筋裡冇由來的冒出這麼一句話。恍忽間想起多年前看過的一場戲,戲文裡咿咿呀呀的唱著的恰是這句話。他當時候不懂,一雙冷僻的眸子裡隻要冷酷的疏離。
低喃聲從唇齒間溢位來,混著酒香,交叉出含混不明的味道。
玉長庚咬著那幾個字,交來回回,心口卻像是俄然被甚麼填滿。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他的手指摩擦在小腹的傷口上,那邊早已冇了半分知覺,隻剩下一條不算淺的醜惡疤痕。收留她,為她解毒,帶她上街看花燈,最後竟然隻換來這一刀傷口。玉長庚自嘲的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