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史未推測他會有這一番說辭,臉上的對勁漸漸隱退,爬上了一層思疑,他快步走向五花大綁的魯阿六,厲聲厲色地盤問了幾句,卻與杜如晦所言不差分毫。他那思疑的神情中又加了一味失落,不甘心腸向李世民問道:“遵循軍法,搶盜百姓,該如何措置?”
大道那一頭,領著幾十人推著板車的魯阿六正暗自對勁,老遠見營地那邊圍攏了好多人,熙熙攘攘瞧不清楚,待他走近了些,方纔瞧清楚了原是些鄉野村民。一望之下,他便明白了是怎回事,可他竟心內無懼,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笑對那些推車的人道:“這些人,行得倒快,已鬨到營地來了。”
鞭子的脆響到了第十聲時,穆清清楚地看到杜如晦向李世民遞過一個眼色,李世民立即走上前,截住將要落下的鞭子,大聲道:“兵士犯事,身為統領,斷無旁觀的事理,餘下的那些,便由我替他受了。”
待世人散去,李世民越嚼著那味越感覺不當,杜如晦關上屋門,返身向他道:“便藉著這一樁,民氣軍心可儘收歸。”
張長史慢條斯理地自坐中站起來,繞太高案,踱步上前,也不知他與誰道:“怎的官中撥予的米糧仍不敷吃麼?何故要強搶民糧?”
“你曾亦是個遭搶的,如何不諒解遭搶之心。若本日遭劫的是你的鄉鄰,乃至因而你的父兄嫡親家人,你可要與那打劫之人冒死?且軍有軍規,豈容人兒戲!”杜如晦站起家,走到魯阿六跟前,直逼著他的目光無處閃躲,末端他重重一歎,“禍事已然作下,既你是領頭的,便不與其彆人計算,隻你少不得一頓軍法,你如果個有擔負的,待明日留守府來提人問責,你便去受了。你可佩服?”
留守衙內,堂中坐著漫不經心的唐國公,一邊偏座上的張長史似怒非怒,倒還帶了幾分對勁。堂下一名裡正領了幾名男人,恰是昨日到虎帳討要遭搶的米糧的公眾中的幾員,見魯阿六被捆綁了推上堂來,皆怒睜了雙目,直瞪著他。若不是有官家在場,恐是要立撲了上去。
世人尚將來得及嘩然,杜如晦亦走上前淡淡地說道:“軍糧算撥,失策下情,原是鄙人出的錯,這笞刑理應同受,以儆效尤。”
鄉民們見著了糧車,倒也顧不上去追打那些人,恐怕再有人與他們搶了去,趕快收了傢夥,扶起方纔受了傷撲倒在地的火伴,相互號召了推起糧車往回走。
再走近些,見那些人手中揚舉之物,他躊躇了一息,心道,莫不是駐地的戍衛兵卒禁止不住,竟未將他們打發了?這個動機一起,貳心頭瑟縮了一下,到底存著幾用心虛在心底,不免起了鎮靜。再想要轉頭,卻已來不及了。魯阿六向擺佈揮了揮手,喊了一聲,“丟下糧車!”便帶著一世人往大道兩邊的荒地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