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很多了。”她在他胸前搖著頭說,心中無出處地騰起一陣不安。
杜如晦定定地看著那一股飛奔直湧而下的溪水,愈衝氣勢愈盛,猛地撞擊在了溪渠中心橫隔著的大石上,頓時水花四濺,向四周濺開無數的小水珠。他皺起了眉頭,沉聲道:“粉身碎骨。”
“怎會不認得東苕溪。”穆清笑道:“你在餘杭四五年風景,來過幾次?怎及我一十三年,年年上巳日往這溪邊來頑的?”
穆清用心大聲笑起來,粉飾著她心內的惶恐不安,“不是正等著你許的一品國夫人的大妝迎娶麼?”
轉眼出了梅,流火又起。阿柳身子日趨沉重,再有三月便要分娩。穆清不準她再做事,連平常煎藥的差事都由阿月包辦了去。
穆清不知他所說的道途險苦是何意,恍若又明白他所指,笑著搖了點頭,“不怕。”
袁先生瞧過杜如晦,又再看回穆清,不住點頭,彷彿自言自語地說:“便是這良配,分毫不差。”
說話間,亭台外的小徑傳來細碎的走動聲,兩人同扭頭看去,來的倒是阿月,手中提著一個隔溫的食盒,邊走邊道:“七娘今晚不吃藥了麼?再晚便要過期辰了。”說著將那食盒謹慎地放在石桌上,取出一碗尚冒著熱氣的湯藥。
兩人笑了一陣,又靜了很久,星空浩淼,穆清抬頭靠在他胸前,以手指星,劃出一個個星宿的表麵。俄然聽到他胸腔中沉悶的一聲感喟,“我能予你的太少。”
杜如晦接過阿月手中的湯藥碗,徑直遞給了穆清。她又是一愣,平日凡是在他跟前吃藥,他必是要先飲上一口,放溫涼了纔給她,怎本日免除了這一口?難不成他終覺知這實屬多此一舉的?
杜如晦仍舊不說話,拉著她的手便往那半懸在水塘之上的亭台走去,緊靠著亭台的幾顆桂子樹香氣正芬芳。“這是我初見你之處。”他在亭台中倚柱坐下,拉著她靠在本身坐靠在他身前,“當時你單獨坐在這柱子前頭,露著腳在水塘子上晃著。”
“你立在那顆老桂樹下,唬了我一跳。”穆清笑著應道,趴伏在他屈起的膝上。
他嗬嗬一笑,撇下穆清,招手向杜如晦道:“可有十年不見?近前容我一觀。”
“藥涼了,再不飲了便無效力了。”他低聲催促道。
當今以漪竹院為正院,故擴了院門,其他一概穩定。院中還是竹影重重,翠葉婆娑,多是鳳尾竹,竹林小徑通幽,那曾同坐執棋的小涼亭亦如常。穆清一起拂著竹枝往小亭中去,亭中石桌上,便是連那紅泥小風爐也還是置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