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抬手將臉上的紗帛又往上拉了一把，順勢換了個手握韁繩，甩一甩痠麻的胳膊。也不知怎的，她俄然感覺此時的喧鬨得有些奇特，竟無一絲動靜，透著些暮氣沉沉，總有哪處不大對勁。

調劑了好一陣，喘氣和心跳才逐步和緩下來。穆清深深吸了好幾口帶著血腥氣和黃土泥腥味的氛圍，沿著土坡緩緩坐蹲下，十指交握成拳，冷靜地聽著內裡一聲聲嘶吼慘呼。

不能愣在此處坐以待斃，她緊咬牙關，極力撐起綿軟的手腳，硬是從地下爬站了起來，不顧統統地發足便往土坡那處跑。

還冇來得及撥出第二口氣，腳步聲驀地又響起，三步並作兩步，快得教人冇法反應，一息之間，穆清的一側胳膊被一隻鐵鉗般的手緊緊抓住，用力被人從土坡背麵拽將出來。那人轉頭高呼，“此處還匿著一個！”

穆清著了一身石青色的素布胡袍，隨行在這商隊中，心中有些煩急，不時抬眼望望四周，除了高凹凸低的黃土坡，卻再無他物。眼看著已是傍晚，隻怕今晚又要露宿野地。

“莫停，從速走！”石六郎沙啞的聲音在步隊的最前頭響起。但是行了冇兩步，卻再不能行了，驛道前麵的路，被幾根粗圓的斷樹乾橫截斷了。世人隻得翻身上馬，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前麵又響起了沉重的踏地奔馳的聲音，揚起了更濃厚的黃土塵，頓迷住了眼，甚麼都瞧不清。

穆清心中一個格登，商隊裡的事她並不非常曉得，隻曾聽劉敖提及過幾次。眼下這世道，如許大的商隊，昭昭行過，豈不惹人眼紅徒增事端，倒不若拆整為零，分次行進。

無雨且又吹著風，黃土坡上的沙土被風捲揚到半空中，又再紛繁落下。萬物上皆覆了一層的黃土，粉飾住了原有的光彩。田間的麥苗不知是焦黃了還是積蓋上了灰塵，瞧不出青色來，遂與黃土坡融為一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全黑，那邊的聲響垂垂平平下去，彷彿是有人撲滅了大量火把，火光映在她身邊另一側的土坡上忽明忽暗。過了半晌，忽聽聞有人粗聲道：“這一票值了本，貨好馬壯。還不快令人來搬挪！”

驛道上不緊不慢地行著一支大商隊，馬蹄踏過之處，揚起了一大片灰塵，使得全部商隊看著好似從一陣黃色迷霧中走來普通。商隊中的人個個麵上皆遮著長長的防沙紗帛，在脖子上纏了兩三圈，饒是如此，頭髮上衣服上仍落滿了灰塵。世人寂靜地行著，俱半低了頭眯縫著眼，恐怕教灰塵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