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後背一涼，彆過臉去不肯再看，恰瞥見不遠處有一駕馬車奔來，“七娘快瞧，長孫夫人到了。”

她走到林子邊沿時，林子內裡的侍衛正挑釁著地下的“賊匪”屍身。阿柳急著要帶人進林子搜尋。穆清乍從幽密陰冷的林子裡出來，觸碰到內裡尚且熱辣的八月的陽光，渾身疏鬆開，眼睛被激烈的光芒刺得生疼，她閉起眼，抬手覆搭在額上，好避開些強光。

“七娘！”有人衝動地在喚她，聽聲該是阿柳，她逆著光芒，轉過甚去。果見阿柳孔殷地向她跑來。斯須間就已跑到了她的跟前。拉住她的手，上高低下地打量她，口中唸叨著，“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呀，阿嫂這是……”長孫氏倉猝上前，心中暗笑，竟唬得暈厥了疇昔，如許小的膽，怎還敢謀人道命，恐怕她隻是個附庸的，而那主謀之人……她順勢向鄭官意望去，見她怔立原地，所吃驚嚇亦是不小，卻仍能平靜地站立。

鄭氏姊妹的車吱吱嘎嘎地行遠了去。穆清忙回至那些屍身邊，府兵們已將他們一個個翻轉過來，看著臉，都是麵熟的，無一認得。她側頭想了一陣，又請府兵將他們的衣袖一一割破跳開，暴露內手肘來。

鄭官影的手在穆清手中微微一縮，腳下彷彿踩著了火似的一頓。

穆清皺了皺眉，介麵道：“可不是。那年饑荒鬨得凶，上千饑民圍聚在此，孩子餓死了，便投入那大石臼中，和骨舂搗爛了煮羹湯，再今後，連弱些的婦人都要入那石臼中。”她邊說邊點頭，嘖嘖感喟，順手往鄭官意所立的位置一指，“當日長孫夫人帶著我們施粥，我尚且記得，那大石臼，正安排在那處。”

侍衛側目想了一想，“技藝實在不凡，穿著與他相類，彷彿，彷彿這三人統帶著其他那些人。”

穆打掃視了一圈林子內的景象，已不見一名“賊匪”，她顧不得那駕馬車如何，提起裙裾，< 漸漸從樹乾背麵移步出來，肅立了一息，便沿著來路向林外走去。

穆清超出鄭官意，傾身攜過鄭官影的手，笑得一臉親熱，“夫人但是駭著了？說來突厥兵倒不難打發，回程中卻教這幾個蝦蟹蜉蝣給困住了。”她一麵說，一麵不著陳跡地帶著鄭官意往那堆屍的焦土邊走。

侍婢七手八腳地將鄭官影抬扶上了車，穆清滿麵慚愧地連聲道：“都怨我，都怨我，好好兒的說那些陳年舊事何為麼，嚇著了影娘，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