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行一段,沸反盈天的人群漸次靜頓下來,大有受了惶恐的意味,車再往前行不得,穆清拎起裙裾跳下車,在人群中尋著空地往前走。
穆清自車轅上昂頭瞧去,實在吃了一驚,“出戰時才整了二萬人馬,這前頭的,並不下五萬呀。”
阿月停動手中正梳起的一綹髮絲,微微一笑,點頭道,“並無大礙,阿月對付得來。娘子原說過,並非不瞧見便不存在了,那些慘絕的事,卻並不因我躲著不想便冇有的,既如此,何故自欺欺人。”
出城門百來步便再無鋪整過的大道可行,前頭的大荒山腳下有一幅開闊地,遙遙地便能瞧見烏壓壓的一片,齊劃一整地延伸開去,雄師正於此地肅整。
阿月垂眸怔了半晌,卻又輕聲笑了起來,重又挑起穆清的頭髮,“娘子本日作個朝雲近香髻可好?”
穆清等她作答卻等來這麼一句無關緊急的,倒是不測,心下明白一時許也問不出甚麼話來,便望向銅鏡中點頭,“隻莫梳得太招搖,內斂著些。”
“阿達,快些,怕是雄師要入城了。”穆清撩開簾幔催促道。
阿月寂靜著玩弄了好一陣,直至她將最後一綹披髮掖攏至髮髻中,方纔幽然道:“娘子待我之心,阿月怎能不明白,既本日問了,卻也不怕娘子嘲笑我心氣兒太高,阿月確不甘草草嫁於一憨常莽夫。隻眼下未能有甚麼籌算,還求娘子好歹再容我一兩年,安閒計議了纔好。”
午後太陽正暴虐著,穆清便要往城門口去,阿柳攔了一會子,隻說,阿郎原不叫去迎,不若在家候著。這話卻越說越有力量,她幾時循分隨常地聽候過阿郎的叮嚀。便改口勸著說日頭正毒著,細心曬壞了麪皮,複興一層曬傷的紅疹,過後冇法出門見人。這才截住了她往外跑的腳步,又退回院內,在蔽日處坐著怏怏地與拂耽延逗頑了一回。
唐國公俯視了幾圈,沉肅著臉,退坐回高椅之上,目光向下首的李世民投去,見他淡然地端坐著,如入無人之境,不抬眼亦不出聲。
溫馨不敷半刻,俘兵中忽有人高喊道:“降了!”緊接著喊降聲四起,連成一片,即便有倔強生硬的,見局勢所趨,也說不得甚麼,不過哀歎一聲,跟著一同降了。
倒真真是個心高氣傲的,卻也無甚不好,以她的出身若未幾替本身掙巴些,又有何人會替她作籌算,遠好過任人玩弄誤害畢生。念著這一層,穆清也不再多問,點頭應允。
及到日頭稍偏了西,卻再坐不住,喚了阿達套車出門。行到半程,距著城門另有三二裡路,卻見城中的人俱往大道上擠,車馬人流一窩蜂地向城門口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