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望去,卻見阿月失神地呆望著劈麵。市中寬道邊有小道冇入坊間,阿月怔對的便是一條通往南樓坊的小道。穆清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一個再熟稔不過的身影晃入小道,那一身行頭俱是她今早親手替他穿戴拾掇起的。
“若隻當消遣頑物,如何要來這處所?既來了,便盈賠自有端方。裴兄這話倒是何意,是怕某支不出這幾個錢?”杜如晦佯作不快,定不肯作罷,旋即又恍然,“裴兄但是瞧不上鄙人的賭技,隻覺無趣,再不肯頑的了?”
“邇來無事,略頑逛幾遭。”杜如晦抬手行禮,“裴兄不必停手……”
他劈麵坐著的,本是一介殷實布衣,經常對博,故認得裴寂,雖知他身負公職,實不該流連賭坊,卻見機得緊,從不點破。見來了個臉生的,聽著他們一來二去的對答,自忖這來人約莫與裴公品級相稱,故此也不敢怠慢,忙站起家讓坐,隻在一旁觀戰。
說話間已然入了坊門。穆清昂首掃過兩眼,瞧著卻與其他坊內無甚大異,流派有的緊閉,有的虛掩,雖不是有閒人來往走動,卻也未見得有世人說得那般不堪。
直至日落時分,二人方纔罷了賭局,杜如晦整輸了一萬緡,連那成日裡冷眼看人勝負的侍局者,亦不由咋舌讚歎,細聲嘟囔,“一萬緡呐,搬出坊門去也得來回好幾趟。”
猛風颳了這幾日,全部晉陽城中的人皆瑟縮在家中,閉門不出,連市中店鋪也隻開了不及半數。現下風乍一停頓,彷彿大家皆憋悶壞了,急於出來透一透氣,販子上店鋪儘開,行人車馬來往絡繹不斷。
隨之而來的阿月謹慎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娘子,當真要去麼?許是,一時看錯了眼?”
貳心內淡然一笑,多年未曾沾手,現在又得藉著這雙陸行一回哄逗之事。當下便擠開人群,一點點蹭到高案前,成心立在裴寂抬眼便能瞥見的處所。
杜如晦嗬嗬一笑,從隨身的囊袋中取出一隻錦袋,嘩啦啦地又從錦袋內傾倒出一把大大小小的金餅,順手點算過,二十兩的大金餅三枚,五兩十兩的小金餅多少,儘數推到裴寂跟前,“帶在身邊的就隻這些,餘下的明日定遣人送至裴兄府上。裴兄可還信得過?”
果不其然,不出半晌,裴寂忽駭怪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杜如晦轉過臉瞧去,兩人因在唐國公處見過數次,瞭解卻不熟悉,此時竟在賭坊相見,麵上俱有些不測難堪。
裴寂心下轉過,能在此遇著他,隻怕他亦好此道,便笑著起家拱手,“克明亦愛好這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