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門洞下有供當值兵丁憩息的小屋,有兵夫從屋中探出腦袋來,笑嘻嘻地說:“天寒得緊,杜先生出去吃碗熱暖暖手。”
搶先入得金光門的天然是李家的二位夫人,到底大興城內另有楊氏新帝在,李氏再如何放肆也不至太放肆,堂而皇之地超出端方去,未到城門時,長孫氏便已慎重叮囑過,雖金光門主城門大開,也須得繞開了,自那邊門入內。
穆清原想掛起簾幔,待阿柳跳下車後,她的眼底無出處地起了酸脹,便隻躲在簾幔背麵,悄悄地按壓著眼眶。
杜如晦寬舒一笑,拱手謝過。
杜如晦這才留意到她已隆起的小腹,歡樂且驚奇地伸手觸撫了幾下,昂首笑問:“產期幾時?”
杜如晦撇下茶碗,一步跨出小屋,浩浩大蕩的車隊隔著金光門已不過百米。
“你先回宅,賀遂管事他們也是剛到不幾日,許另有不周之處,你去替你阿姊多辦理著些。”杜如晦環顧四周,原聚了一群候等自家夫人娘子的管事們,因傳聞另有兩個時候纔到,皆疏鬆散地各自歸去,他便也打發了精華先行回宅。
有嬌貴娘子出來,一時引得大街兩旁的公眾墊腳伸脖地一陣爭相張望。畢竟是大興城中的百姓,約莫也經常見些市道,見長孫氏帷帽皂紗遮麵,大多隻遺憾地歎兩聲,又放回了踮起的腳尖。
穆清身子不便,穩妥起見,阿達趕得慢些,他們的車便落在這一長串車隊的最背麵。路上遭遇大雪,又停了兩天走不脫,已教她心急如焚。阿柳跟著她十多年,瞧著她事事都留意著,哪怕是死生關頭,也未見她有多慌亂孔殷,唯獨與阿郎沾了邊兒的事,樁樁件件都令她躁亂心焦。
城中大道已打掃了積雪,親兵們言過謝便奔馳而過。
馬車一過金光門主門左邊的門洞,長孫氏便從半支起的窗格縫中,瞥見了一個教她如釋重負的身影,她從速叫停了馬車,戴上帷帽,早有聰明眼快的侍婢見她一副要下車的架式,敏捷地在車邊擺好足踏,扶了她從車中出來。
這話倒有些服從,穆清腦中現出杜如晦那氣定神閒的模樣來,撇了撇嘴,抬手闔上窗格,一麵小聲嘀咕,“你又安知是小阿郎,不是個小娘子呢?”
“約莫在四月頭裡。”穆清低頭瞄了一眼本身現在有些粗笨的身子,內心倒是盼望不得產期能早些鄰近。纔剛冒出這個動機,腹中又是一陣跳突。
李家內眷浩繁,李公與李建成的各位夫人妾室,幼女稚兒,仆婦侍從,另有運送傢什用器的,三四十駕車,浩浩大蕩地排了足有半裡路,當今的唐王府,比之疇前唐國公府時更是講究場麵,前來驅逐的豪仆分站兩邊,將路邊起鬨圍觀的百姓格擋開來,空出中間一條寬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