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伕一愣神,帶著畏縮就便下了車。兵夫伸手便拂去了他頭上的鬥笠,直瞪著他。前麵頓時的新郎慌了神,忙翻身上馬,“這是我家家生的仆人,斷不會出錯的。”兵夫並不睬會他,隻上高低下細心地打量那車伕。
城門當值的兵夫盤問了大半日的過往路人,此時出入城門的人漸少,恰是疲憊腹肌的當口,垂垂也就閒散了,倚著牆門同城牆沿子邊的幾個閒漢說話。
車在一座荒棄的野廟前停駐,從車內探出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他一縱身跳下車,幾下扯去身上糟爛的粗麻衣衫,暴露一身潔淨的素色襴袍。那車伕亦下了車,向車內伸脫手去,車內的新婦子敏捷脫去外罩的青色嫁衣,摘下髮髻上的簪子,扯去額頭上的華勝,胡亂塞入懷。伸手抓住探進車內的那隻大手,那隻大手托住她的腰肢,半抱半扶地將她帶下車。
聽聞這話,穆清渾身起了一層寒意,她亦曾於七夕雨夜在荒墳地裡獨呆了半夜,那滋味直教人徹骨滲髓地發寒驚顫。她不由自主地向杜如晦又靠近一些,伸手拉住他衣袍的下襬。杜如晦發覺到衣袍下襬處纖細的一扯,知她心生害怕,也不在外人跟前講求禮節,一把攬過她的腰,貼身偎著。入夜無月,也無人重視到賀遂兆落寞的一瞥。
杜如晦將這些衣衫儘數鋪置在稻草堆上,攙了穆清坐在上頭,自挨著她坐在無鋪墊的光稻草上,背靠著一麵牆,將她全部兒地摟在懷中,低聲道:“莫怕,且放心睡罷,我護著你。”
剛要請他們過城門,在走過車伕身邊時,那兵夫俄然歪頭去瞧那車伕的臉,疑竇頓生。他一手搭上車伕的肩膀,一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之上,口中厲喝道:“下來!摘了鬥笠!”
新郎轉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邊從懷中取出更多的五銖錢拋灑出去,邊向兵夫道:“差公莫攔著,新婦子遠嫁,原是該有鄉鄰熱熱烈鬨送出城去的,大夥兒便賞了這個臉麵罷。”言畢又是一把錢,障車的世人再不顧兵夫禁止,擠擠挨挨地衝上前去,紛搶著地上的貨幣。
臨行前賀遂兆不免多流連了她兩眼,穆清腦中驀地浮起嫤孃的模樣來,原想同他提及那仗義的風塵女子,轉念又覺此事與本身無乾,何必多一言這一句,免得今後牽涉起來囉嗦,因而話到口邊,隻動了動唇,便換成了乾脆利落的道彆。
穆清夜宿荒漠已不是初次,去歲初春,往武威郡去時,一起也不知露宿了多少次。杜如晦低沉著聲音問道:“周遭可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