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私心想著,我們這宅子,剛得了禦賜的菊花,多請一兩名花匠謹慎服侍著,也在道理當中,任是誰也不會想到旁處去。既然你我都出去走動不便,無妨由這位花匠替了我們去外頭奔波,每日到府中做活時,便令他將所行所集細細稟來……”穆清端起茶盞,吃了口茶,眼瞧著杜如晦的神情逐步明朗,她心頭亦是歡樂,乾脆一氣兒說了下去。
這一回,不但是秦王一脈的臣黨要強忍嗤笑,朝堂之上隻怕大多朝臣都忍不住暗自腹誹,聖被騙真是包庇太子過了頭。以往的戰事一起。自有秦王率兵迎敵,現在秦王臥病,領兵交戰的重擔由太子代替本在道理當中,現下卻要年方一十六的齊王擔綱,另有對兵法軍陣不甚曉得的裴寂幫手,此戰如何能有勝算?
第二日,永興坊深處,大門口瞧著最是簡樸的一處宅子,便迎來了兩名短褐打扮的花匠。這兩名花匠的到來,公然未曾令人多瞧一眼,平常到如同永興坊中每一個平常來往的家仆,營營碌碌為生存嚼用埋頭做活。
這兩名花匠中的一名,被帶至園子牆角邊的一溜紫色菊花跟前,戰戰兢兢地侍弄這些貴重萬分的,又在這個原不該著花的季候裡開得非常詭異花朵。他一麵如敬佛般地虔心打理,一麵不免在心中生出幾句嘀咕:聽聞這家的阿郎是位長史,這長史於長史夫人皆好生奇特,怎將這犄角旮旯奉為全宅高低風水最好之處?
因想起吳內監傳出的那份名錄,一時失了神,忽就教母乳的一聲驚叫喊回了神。隻見園子牆角邊,乳母已然跌坐在地,抬動手臂掩開口,一副受了極大惶恐的模樣。四郎一臉蒼茫地向四周張望,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紫色的頎長花瓣。
穆清疾步趕上前,抱起被驚得癟嘴欲泣的四郎,另有婢子扶起地下的乳母。那乳母惶恐失措地指著四郎小拳頭中攥著的花瓣,“……娘子,這,這……”半晌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這一日幾近是入夏後的最熱的一天,一朝晨陽光已潑傾瀉灑地在園子裡鋪了一地,早間花草上的露水子已教太陽曬得不見了蹤跡。穆清正執了一柄紈扇,在一株大桂子樹下的鼓形石凳上坐著,避了日頭遠遠瞧著母乳帶著四郎在園子內四周搖擺著走路。
自杜宅內院的書房出來時,胡大郎隻覺本身再不是疇前投報無門的酸腐墨客,亦非任人淩辱的鄉野村夫,自此便有一條險急卻令人痛快的道在腳下延長,心中那一點節義與仇恨的火苗同時被高高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