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沉了下來,穆清起家燃起書房內一尊青釉的奔鹿燭台。一麵撥著燭心,一麵暗忖,疇前未曾留意,現在想來,確是如此。怨不得他有暇在宮闈內翻滾,說一句大不敬的,聖上這是在打自個兒的臉麵。
“太子出征?”杜如晦不經意所說,引得穆清一陣迷惑,“你勸著秦王堅拒再出兵,是為了迫使太子出征?難道將重兵交予太子手中,使他如虎添翼了?”
“若料算得不錯,過一陣太子便要出征,原是個機遇,可現在看來,他愈是不在京中設防得愈是周到。方纔一起返來,魍魎鬼怪可冇少見,直到永興坊門前,才消停下。”
“秦王妃的意義。”杜如晦搖了點頭,“我原就不喜弄這窺覷的手腕。”
“這事論起來,也算是揀了現成。你可還記得上回我同你提及過的那位內監?”穆清輕搖了兩下紈扇,待他點了頭,方纔接著道:“賀遂兆在宮中四周布排了充作耳目的內監,這,約莫也是你的主張。”
凝神諦聽了半晌,趙蒼的手指離了穆清的手腕,又觀過她麵上的氣色,點點頭道:“出產後保養得宜,身根柢足了些,氣血也暢。還是那句勸,少動勞思,閒散靜氣,再添子嗣便不是甚麼難事。”
跟前立時清淨了下來,穆清舒了口氣,轉眼卻見杜如晦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她俄然想起要他同來的目標,眼下廳堂內無人,她正可問一問,“你一旁瞧著,這位趙醫士,可堪拜托?”
他迷惑地接過紙片,展開閱看,麵上的神情從驚奇到恍然,從感喟到憤激,終是集合了眉頭,緊緊擰在一處,抬眸望向穆清,“你從那邊得了這件東西?”
“哪處不當?”杜如晦頓時麵上一緊,忙跟著行至她身邊,高低打量了她兩圈,“身上不好麼?怎又要延醫用藥?”
“莫再生了,有四郎足矣。”他一想起四郎出世時,他從未有過的驚駭與等候,不由心底裡顫了兩下,平日最是個沉著安閒的,任是劍膽琴心,也不敢再令她往鬼門關去闖一回。見她一臉的利誘不解,他走到她跟前,攬起她的肩膀,“那地步,教民氣驚肉跳的,我不肯你再……蒙受一回。”
氣候悶熱非常,因正說著緊急事,門窗皆緊閉著,更是不通風。前幾日她已叮嚀人在書房內置下夏季裡取涼用的矮床,鋪上竹涼蓆。現在她散坐於風涼的矮床上,固執一柄團花紈扇,不緊不慢地搖扇,“自是得自宮中。”
阿柳心領神會地上前屈膝,“煩趙醫士這一回,請隨我來。”又喚了一名婢子跟著去抄方,另一名抱著趙蒼的醫笥,幾小我前呼後擁地便今後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