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暗中,月光卻皎白,從窗棱照透進屋子,正照在庾立品上,穆清低頭看去,心跳頓停了一拍,倒吸了一口寒氣,他一團糟亂的赤色袍裾上破了一大塊,暴露一截森森白骨,恰是小腿的位置,她忍不住哭泣起來,說不出一句整話。
小屋內了無聲響,一息,兩息……
屋內嬌柔的笑聲肆意響起,彷彿笑得要岔氣兒似的斷斷續續道:“庾立,庾立,你可瞧見,她,她這一臉,嫌棄的模樣,你瞧瞧。”
顧二孃順手撈起一撮她的髮絲,嘖嘖稱道:“瞧這頭髮,雲鬢堆烏,都讚我好容色,又怎及七娘半分?可見那些人全都該死,滿口的恭維奉承。”
穆清悄悄一咬牙,抬腳跨進小屋。屋內的氣味兜頭直下,一股敗北,黴變的氣味中纏繞著焦糊,血腥的惡臭,較之在門外時更是濃厚,熏得她不由深皺起眉頭,一聲乾嘔幾乎從喉嚨中衝出,忙伸手捂開口鼻。
“當真麼?”顧二孃回眸看進穆清的眼睛,暴露一絲孩童般純真的不確信,目睹著臉大將要浮起歡樂,卻驀地僵了僵,眼中的不確信頓時化為烏有,一雙眸子子中充滿了戾氣,如同兩顆玄色寒冰,手速極快地另拽住了一大把穆清的髮絲,力量極大地將她從地下拖遝起來,幾近猖獗地朝她吼怒道:“賤婦!都將我當作癡兒普通捉弄麼?”
“一口氣罷了。”庾立氣味微小地說:“手腳皆已被敲骨脫筋,已然不頂用了,七娘聽阿兄一句勸,自想體例脫身,莫要再管我。”
庾立的喉嚨裡收回一陣古怪的聲響,似是要咳嗽,卻有力咳出來,聲響過後,他搖了兩下頭,“我已是將死的了,你來與不來,皆是一樣,何必要白搭上本身……”
穆清停口愣了一息,“阿兄被她拘在此,我如何能不來。”
燭光照亮之處,殘破的軀體被鐵鏈鎖釦了一雙手腕,高高吊掛起手臂,身材卻如一團破敗棉絮普通癱軟在地,身上的破綾袍已看不出本來的光彩,一團團的焦黑和深褐的血漬交纏在一處,約莫是受了燭光的刺激,這團臟亂破敗中又收回一聲重重的哼,明顯正強抑著龐大的痛苦。
庾立臉上儘是血汙,看不清臉孔,亦無了人形,穆清再冇法將他同往昔那儒雅翩然,質地如玉的模樣聯絡在一處,隻是一味地顫抖著身子,點頭抽泣。
“阿兄,阿兄。”她的喉嚨口似堵上了一團綿軟物,抑著嗓音泣道:“你且忍耐一陣,秦王就快破城了。方纔聞聲未曾?薛仁杲回城,立時鎖閉了城門,可見是在淺水原敗北了,撤逃了返來,用不了多時,我們便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