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果然起家往屋外去號召傳膳,又喚了乳母抱來四郎。四郎聽著阿母的聲音,早已在母乳懷中左扭右轉的,伸手往穆清這邊指。院中又響起阿柳含了怒意“阿延,阿延”的喚聲。拂耽延邊往正屋這兒躥跳,邊扭頭回聲,“精華姨母和阿郎都說了,年節中不興作端方。”
杜如晦一麵在案前坐下,一麵輕歎,“海內未平,交戰自是不斷的。幸而這一年來歸附甚多,大多可不戰自勝,即便非戰不成,勝算亦穩。”
穆清微一怔,極快地反應過來,沉著嗓子,擺出了幾分倨傲,“你是這裡主事的?”
杜齊回聲要去,穆清猶不放心,在他身後又補上一句。“你緩緩的說。莫要駭著村夫。”
餘暉儘收前,穆清攜著精華回至永興坊,才進了家門,換過家常的素裙,便聽聞大門口杜齊高呼,“阿郎歸家了”。
“自是無人再敢提了。秦王也是氣盛,這麼一來,立後的話是堵住了。心口悶氣也抒發了。隻是……”
“本日前殿可還安妥?”穆清遞上一盞熱茶,隨口問道。
穆清忙喚婢子往正屋的大熏籠內添上碳條,又令人去問後廚晚膳可否備妥。一陣手忙腳亂中杜如晦已自外頭出去,褪去大氅,將雙手攏在熏籠上取暖。
“立了一天的端方,直教人散了筋骨。”穆清小扣了幾下膝蓋,成心岔開話,“大半日水米不進,倒真餓了,廚下晚膳已備妥,今兒還是元日呢,五辛盤,雞子,屠蘇酒,羊羹魚膾皆齊備著,我教她們傳膳來。”
“體統?”穆清捂嘴“撲哧”一笑,彷彿聞聲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巧不過那管事恰是主事的,忙不迭地點頭。
“你燒了這家的屋子?”穆清挑起了眉毛,舉高了嗓門,隻一刹時,麵上又是一片不冷不熱,“傷人道命了麼?”
“隻是甚麼?”
管事忽地愣住了腳,大著膽量直看向穆清,眼中帶了略微迷惑,遊移著回道:“按著人丁來給,每人十緡……”
第三日上,一踏足安寧郡郊,一起盎然的春意便變了調似的,也不必探聽,凡是不是瞎的,都能瞧出這裡被圈出了偌大的一塊地,好端端的耕地被翻平,青色不見,黃土高聳,十數名鑿石的工匠正半隱在深草土堆背麵,叮叮鐺鐺地勞作,瞧著似有大工事在建。
管事一愣,主家來的人一貫隻問工事停頓,從不問這些個,本日來的這位麵熟的阿郎,怎問起這個來了,他再轉念一想,也對,如有個死傷的,鬨將開來,到底費事,忙堆起笑容,連連擺手,“未曾,未曾。隻恐嚇恐嚇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