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柱子上已不見了血肉恍惚的身形,穆清麻痹地扒開麵前四下亂晃的人群,麵前一陣陣地發黑,俄然心生了撤退,腳下頓了幾步,不肯上前去看已被鬆解下的庾立。
一陣眩暈襲上她的腦筋,俄然一隻手伸進囚車,鋒利的指甲深掐進她的手臂,將她往外拖,顧二孃近乎癲狂的聲音在她耳邊炸起,“我便是走,也要帶著你一同去,好教你此生再見不著你的夫君同兒子!”
斯須間,她於昏入夜地中又頓覺肩背一熱,全部身子被擁入一個溫熱的懷中,她的臉周到地貼在戎袍布料的褶皺間,熟諳的氣味中異化著一縷縷血腥渾濁氣,她乾脆將本身放逐於巨浪似的哀傷中,伸直在他胸前,失聲痛哭起來。
穆清的身子連同她心頭的高燃的肝火一齊衝出了囚車,大怒驅儘她心頭的統統。她眯起雙眼,麵前的顧二孃在她眼中仿若燃成了一團火球,而她的腦中唯有一個動機,她要將這火團狠狠踩滅。
“阿兄,阿兄,七娘在這兒。”穆清握持住他早已無半分知覺的手掌。
顧二孃悄悄放下攙扶著薛大朗的手臂,小步地向後退去。城樓下人群狼籍,早已辨不清誰是誰,穆清在囚車內孔殷地望向捆綁著庾立的木柱子,卻隻瞥見無數條腿在她麵前奔馳閒逛,不管她如何都望不到那木柱子。
薛仁杲垂動手中的長刀,向後發展了兩步,晃了晃身子,幾乎跌坐在地,卻教顧二孃伸手扶了一把。
顧二孃龐雜著法度,將將走到木柱子邊,便見薛仁杲撇下庾立,入迷地瞪著城門。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城門口幾名郎將領著各自統帶的兵卒,齊劃一整地列隊於城門口,戍守城門的兵卒皆從城樓高低來,一齊抗抬起城門背後龐大的橫木。
庾立艱钜地掀動眼皮,僅眼底微露的一絲光芒表白了他正睜著眼,氣若遊絲的喘了幾下,方顫顫地動了動口,“七娘……”
穆清忍著眼淚,強掩去哭音,清楚有滿腹的話尚來不及說,到了口邊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蒼從速伸手再探他的脖頸,眼色一黯,“七娘,如有話,緊著些說罷。”
目睹著劍尖即將到達顧二孃的心口,俄然從旁躥出一條人影,儘力撞向精華的腰部,精華大吃一驚,拿扣著顧二孃手腕的那隻手不覺一鬆,千鈞之際,那身影抵在了顧二孃身前,生生地將她推撞開,以身替她擋了這一劍。
杜如晦與趙蒼在他兩側跪坐於地,杜如晦一手托扶了他的後腦,趙蒼謹慎翼翼地翻掀起他的衣袍,將他的創傷一到處細地驗看,愈看神采愈沉,末端伸手探過他脖頸處的脈息,難堪地搖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