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遂兆取過大氅，自顧自地低頭微微感喟，冇頭冇腦地說：“是我無福分，每次遇著你皆錯了時候。”

穆清穿戴潔淨的新胡袍信步走在陌生的市坊中，不，相較於東都，這底子不能算是端莊市坊，黃土夯就的路麵，沙塵就在腳下迴旋，周遭的房屋大多也是以黃土壘實，隻少數門庭略大些的屋子以砂土摻拌著青磚搭建，彷彿隨時會從牆體上撲簌簌地落下一大塊的黃土似的。公然如阿柳所言，各色胡服的在市坊間燦豔地鋪灑開，來交常常好不熱烈，這裡的婦人小女人們也不似東都的那麼矜持，活潑潑地各自繁忙。

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阿柳端著水盆進屋，臂彎上搭了一襲嶄新的胡袍，“賀遂阿郎走時留了兩名保護，說是請七娘出去逛時務必帶上，以免節外生枝。要我說呀，此地趣得緊，外頭的婦人，穿甚麼的都有，幾近都露著臉不戴帷帽麵紗，生得也都雅，膚白眼大……”阿柳邊碎碎地說著邊替她梳洗換衣，言下攛掇著她上外邊逛去。

城樓內有了響動，大家皆起家清算，接後又是一日的疾行，她用力吸吸鼻子，吸進大片清冷的氛圍，利落地打斷方纔的情思。康三郎早一步先下了城樓。鄙人麵大聲催促，“大夥兒都緊著些罷，目睹著就要到了。”

這日一起順利。正中午分便由荒涼重回了官道，此地更是枯燥，穆清的嘴脣乾裂了兩三道口兒，舌頭輕舔過。便有一絲絲微甜的血腥氣躥入口中。馬蹄踏過，官道上褐黃的沙土揚起，口中又有了細碎沙粒轉動的感受。她忙將紗帕抖開，甩去沙暴時沾上的沙塵。在頸上環繞好，掩開口鼻，怎奈衣袍和頭髮上還是落滿了灰塵。若非他們一行人跨著良馬。那模樣與行乞之人相去亦不遠。進姑臧城時，盤問的兵丁將穆清上高低下打量了幾圈，與火伴嘀咕道：“看著就像是個富朱紫家的小阿郎，好端端的不在家納福，偏在外頭惹那一身臟泥。”

姑臧城雖不及東都江都那樣繁華，但周邊安寧無叛軍匪寇反叛，城中來往亦是熱烈，特彆是他們一起行來不是露宿，便是粗陋野店，姑臧城竟是最好的一處了。擇了一家看著最是麵子的堆棧安設下，機靈的店家瞧著他們一身的灰塵色，忙叮囑伴計多備沐浴水，武威極旱，備下那麼多的水用以沐浴，實在奢糜。伴計勤奮地遞來擦臉的布帛，又端來剛出爐的肉餡胡餅，熱湯羹，康三郎滿足地向穆清歎道：“此時此地，竟覺遠賽過你家的棲月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