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後廚下的仆婦來清算了桌案,歇過一陣,穆清向他叨登起製軍中夏衣的事,又笑談了一回本日所見二郎練兵的景象。不過期,阿柳端來一碗同昨日普通無二的湯藥來,她尚未伸手,杜如晦卻先她一步,伸手接過,順勢便飲了一口,又擱下說燙。她心中又是甜暖又是好笑,卻不好戳穿,隻恰當作全不在乎。
“隻低低地梳個單螺便好,勿用金玉簪頭,單用幾件銀打的頭麵。”說著她伸手從嫁妝中取出兩支素花銀簪子遞與阿柳,又自以小指沾點了些許燕支抹於唇上。一時打扮伏貼,天光微微有放開,薄薄的晨光映進屋子,共同著燭火,剛能看清她的麵龐。他不覺暗笑起來,清楚是十七八的年紀,卻決計扮老了十歲,看著便是個二十七八的商婦模樣,這般想著倒俄然生出了興味。
一應皆備辦下了,兩人同車,一齊往衙內去尋二郎撥派的那位蘇副尉。蘇副尉連同那十名親兵,早已在衛尉衙內候著,遠遠的見著杜如晦與她同來,便俱起家拱手相迎了,口中劃一地唱諾道:“杜先生,顧娘子。”
阿柳忍著笑,出屋子去備早膳。杜如晦坐到她方纔坐過的妝鏡前,笑道:“放心,我隻在一邊張望著,毫不參涉這一做事,隻憑你措置。”見她拿起銀篦子,仍楞怔怔的神情,他握起她持銀篦的手,“費心多日,得空賞春,轉眼春將殘暮了,我隻當搭了你的便,往郊野去散散,則何如?”
“本日與二郎身邊那位蘇副尉說妥了的,往鄉間去招攬製衣的農婦,去晚了恐不好,總不好教世人等我。你且睡罷,時候尚早。”
李世民縱身翻上馬來,穆清虛行了個禮,阿柳跟在背麵規端方矩地行了全禮。
兩人一齊走參加邊,看了一陣練習,卻不見精華,穆清忍不住問他:“怎不見精華?”
“恰是如此,辛苦眾位了。”穆清歉然向世人施禮,又轉向杜如晦微淺笑道:“本是恐唬著那些農家郎,便請眾位將士褪去了戎甲。一則,鄉野村人皆怯懦,見了兵將不免忌怕,不肯接了活計,若要強求,不免顯得無禮鹵莽,為這點子事失了民氣,想來也冇甚麼意義。二則,即使她們不害怕兵將,答允下了,你知人的心與口舌最是難歸攏的,今後如宣嚷出去,教四方皆知唐國公儲兵萬眾,也不好清算。故思來想去,乾脆便扮作行商,買賣來往,最是利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