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這個宴他得來吃，還得謹慎地吃。

張戶部撫須一笑，“老夫有甚鄙意訓示於他二人，少府君纔是幼年名威，顯赫朝野呀！”

酒酣之際，老戶部湊過臉，半部順滑的斑白美髯搭著肩頭，向羅少府君低語：“老夫年高昏憒，早知聖上委了少府君鹽務重擔，前日就該不假辭色，將那倆戶官遣去聽少府君訓示，南戶部這些鹽糧轉輸，有少府君在此巡督，還要他二人看哪門子賬冊！到底是閣老們用心刁難，還是鐘衡那老匹夫多事，實在費解！唉！”內閣權臣與君主間行事奧妙，那鐘衡乃北京師戶部尚書，與他這南戶部唇齒相契，很多磨絆磕碰，相互心底都不太順服。

這南京物華天寶，物質豐厚之地，戶部是個肥得流油的衙門，尚書張鵠累世官家，祖上幾任京官積下很多功勞，此人因矜持忠德，隨駕北遷後，在京師不屑勾搭權貴，被架空回陪都任職，自此兢兢業業再不得誌，多年下來不免也有些悔怨與煩悶難抒的胸懷。他請羅天弈這個宴，因鹽務上的不對第一打著他戶部，他不得不管，也不免有刺探聖心向京宦朱門示好之意。

羅天弈心機工緻，聞微言而解深意，聽他所談乃張廖二主事，那二人行動很有古怪，羅少府君自個尚未揣摩透辟，不便細談。這老戶部話裡抱怨京師部閣，實是想套他話鋒，一探君心，二測東宮之意，是否欲整治南京部務。他不知那二戶官暗裡受命於六皇子，此行原非東宮所使，羅天弈也不成能保密於他，噙著酒杯但笑道：“鐘尚書倒冇給我通個氣，二位主事想是受了垂白叟嚴訓，走得倉猝，也冇得讓我詳問。”

羅天弈吃他這個宴卻不為皋牢他，張戶部在宦海經曆三十餘年，一把年紀了甚麼不清透，又是出身官宦繁華之家，當年調職南京乃是明升暗貶，內閣裡容不下獨樹一幟的人，但機謀排擠之下，仍然能立品一部之主，累世的官勳不是等閒皋牢得了的。羅天弈隻為這皇差得自聖命，聖上年齡漸高，這幾年命太子入朝輔政，東宮恭聽聖諭悉心習政，辦過幾件大受讚譽的政事，那幾件事莫不與戶部有關，幾年來戶部彷彿成太子私翼，部臣多要看其麵色行事，聖上把查鹽的差事交與他，稍有差池，獲咎太子不說，若因鹽政令聖上父子生了睚眥，那便是朝堂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