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夏泠【十三】[第1頁/共6頁]
程遠辦事公然安妥,到了第二日酉末時分,就服侍涵妃的車轎趕回行宮。如許熱的氣候,風塵仆仆的兩日以內趕了一個來回,辛苦自不必說。涵妃夙來何嘗在如許的熱天行過遠道,她服從了程遠的委宛相勸,淩晨即解纜,棄舟乘車,這一起極其辛苦。入行宮後草草沐浴換衣,便去處天子謝恩。
惠兒還是是一副恭敬的模樣:“王爺說,娘娘既然已經有了‘護身符’,那件事早辦晚辦,老是要辦的,宜早不宜遲。”
惠兒微微一笑:“娘娘聖慧,必不致令人絕望。”
皇宗子虞杼年方三歲,本來隨生母涵妃居住,自從涵妃被貶斥,便由四名乳母並六名內官,陪著皇宗子依華妃而居。這幾日因氣候酷熱,皇宗子中了暑,每日哭鬨不休,天子正為此事煩惱,聽豫親王如是說,點了點頭:“也好。”便命人傳程遠出去,但見程遠低頭沮喪施禮見駕,天子又氣又好笑,斥道:“瞧瞧這點出息。”程遠苦著臉道:“奴婢胡作非為,還請皇上懲罰。”天子道:“朕也不罰你了,有樁差事就交你辦,你馬上回一趟西長京,去傳朕的旨意,命涵妃往東華京來。”
午膳後天子按例要歇午覺,豫親王辭職出來,見小寺人六福正在廊下替雀籠添水,見了他趕緊施禮:“見過王爺。”豫親王知他亦是趙有智的弟子,機靈可用,便問道:“你去看看程遠解纜了冇有,如果還冇出宮,奉告他我在宮門口等他,有兩句話叮嚀他。”六福忙承諾一聲去了。豫親王出得宮來,命涼轎在乾坤門外暫候,過得半晌,果見程遠由兩名內侍伴了出宮來。見到豫親王的涼轎,程遠便命那兩名內侍留在原處,隻要本身走了過來,遠遠就施禮:“奴婢見過王爺。”豫親霸道:“免禮。”程遠道:“是,傳聞王爺傳喚,不知王爺有甚麼叮嚀。”豫親王問:“此次回京,是走陸路還是水路?”
蟬聲陣陣入耳,氣候酷熱,宮門外絕無掩蔽,午後驕陽如灼,程遠本汗濕了衣裳,此時又被驕陽垂垂蒸乾,結成一層霜花,刺在背上又痛又癢。但聽豫親霸道:“你此去辛苦,快去快回,不成誤事。”程遠恭聲道:“請王爺放心,奴婢必當極力而為。”豫親王點一點頭,內府已經送來良駿三匹,程遠便向豫親王施禮告彆,攜那兩名內侍一同牽馬走出百步之遠,一向走出禁道以外,方纔上馬而去。
身後是天子平而穩的呼吸,如果不是夜如許溫馨,淺得幾近聽不見。這類她最厭憎的聲音,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令她再也壓抑不住心底深處的煩惡,連帶著對本身亦恨之入骨,此時胃中出現酸水來,隻是感覺噁心作嘔,每次吃完藥後,總有如許衰弱的一刻,彷彿四肢百骸都不再屬於本身,連身材都虛幻得輕軟。她悄悄地躺了半晌,終究有了力量,無聲無息地分開床榻,藉著淡白的月色,能夠瞥見本身平金繡花的鞋子,重重瓣瓣的金線繡蓮花,裸的足踏上去,足踝透出瓷一樣的細緻青色,那蓮花裡就盛開出一朵青白來。她垂下眼去,這世上再也無皎皎的潔白無瑕,哪怕是月色,透過數重簾幕,那光也是灰的,淡淡的像一支將熄未熄的燭,昏黃得連人影都隻能勾畫出淺淺幾筆。她落足極輕,幾近無聲地穿太重重的帳幔,守更的宮女還在外殿的燭台下打著盹,她立在那邊,順手拿起案台上的燭剪剪去燭花。如許悶熱的夜裡,連小小的燭光亦感覺灼人難忍。燭芯間一團敞亮的光蕊,彷彿一朵小巧的花兒,不過一頃刻,便紅到極處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