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驀地昂首一看，那老樹下光影綽綽，庚武著一襲竹青勁裝，竟不知何時就站在台階之下。多少日不見了，皮膚在海上曬得像麥芽的色彩，那墨眉深目，鼻梁英挺，道不出陽光與清爽的味道。

或許一輩子也隻這一回。隻是為她這一次。

大少爺梅孝奕容色空寂寂的，苗條指骨撫著輪椅走到秀荷身邊，那陰而清俊的臉龐上，慘白寫在眉間。伸脫手，冰冷涼地拂過她的脖頸，那輕柔就似涼蛇在膚表滑過，悄無聲氣，不知欲往那邊。

蔣媽媽瞥見了，覺得她要把香火掐斷,便揚著聲兒道：“少爺您不出來,總得為小少爺想想。大夫說胎氣不穩，夫人叫主子隨少奶奶上香祈福，並不是用心看著你。您再不肯意，總歸少奶奶是懷上了，孩子不能冇有爹。”

“七歲那年，你這裡還是瘦的，小小的一條兒，你的孃親牽著你出去給太太施禮。記得是下雨天，我當時才十歲，一小我閒坐在陰涼的天井下，你從我身邊顛末，俄然彎起眉眼對我轉頭一笑……我猜你定是纔來，不曉得人們將我說很多麼陰沉可駭。我卻俄然因你而升起了盼望，日日在天井劣等待你再來，等候你是否還能再笑一回。但我閒坐在那邊等了七年，你卻再也冇有對我笑過，你必然是厥後傳聞了我的可駭……阿廷說，你在春溪鎮落戶了，租的是我們梅家的鋪子。我內心便歡樂，整日誘著他同我說你的故事，本日被人欺負得哭了，明日穿了件藕荷的小春裳，後日又被他偷偷地牽了手……你可知，我有多麼但願本身便是那故事中的配角……”

……

這一回是祠堂主事親身來，不是梅家的甚麼遠房表叔，老關福對庚武很欣喜，吧嗒吧嗒著水菸鬥：“婚書成通，聘金全封，金釵全部，德禽成雙，家鳧四翼，按說這是老端方，我們平凡人家不講究這很多，但閨女出嫁，總不能讓她嫁得酸楚，上一回有的，這一回不能把他比下去。”

軲轤軲轤，兩隻褐木輪椅繾下落日微光緩緩走進，看到那搭在椅框上的一雙青長黑麪白底緞布鞋，想到他先前雨中暗害庚武的一幕，秀荷驀地打了個寒噤：“你來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