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天空撒下一隻龐大的黑大氅,罩住了大地。天快黑透了。
狼群和獵人們對峙著。獵人不敢頓時對狼群建議進犯,是因為天快黑了;人的視覺、嗅覺和聽覺比起狼來是非常癡鈍的,狼在烏黑的夜晚能看破幾十米遠的目標,人卻連本身的五根手指都看不見。人類驚駭黑夜。
人類的聰明確切比狼高很多,山岔口傳來咚咚的象腳鼓聲和鏗鏘的鑼聲。象腳鼓越敲越狠惡,鑼也越敲越響。排山倒海的鼓聲和空透力極強的鑼聲很快就蓋著了狼嗥,賽過了狼嘯。全部河穀都被龐大的聲浪淹冇了,連大地都微微震顫。狼群被迫停止了徒勞的嗥叫。象腳鼓聲和鑼聲還在持續,直敲得狼心惶惑。
現在,空曠的河穀果然隻剩下它一匹孤狼了,不,另有藍魂兒。藍魂兒趴在無情的彈簧夾下,在痛苦地哀嚎。夜正濃,但山岔口的篝火在雪片和氛圍的映照折射下,拋來一片橘紅色的火光。藉著這點微小的亮光,紫嵐瞥見,藍魂兒正用驚駭的目光盯視著它,它明白,藍魂兒是驚駭它拜彆。藍魂兒畢竟還是幼狼,驚駭被丟棄,在危難關頭巴望獲得母親的庇護。
狼群更加慌亂,都眼巴盼望著狼王洛戛。洛戛望望哀思欲絕的紫嵐,又昂首望望西墜的太陽,沉默著。
藍魂兒死得毫無知覺,是以也就死得毫無痛苦。
卡魯魯又跳到前麵,擋住它的來路,執意要它分開。雙毛和媚媚也都朝它苦楚地嗥叫起來,在向它要求。
紫嵐和順地貼著藍魂兒,用狼舌和臉頰熱烈而又密意地撫摩藍魂兒的豐富的胸脯,肌腱發財的前肢,肉感極強的唇吻……寶貝,媽媽毫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媽媽會儘所能來幫忙你的……藍魂兒閉起狼眼,彷彿狼心安寧,獲得了安慰……紫嵐的舌頭舔及藍魂兒的頸窩,狼牙觸碰到富有彈性的柔韌的喉管,內裡有狼血在奔騰,如潮似湧,充滿芳華的生機,那是黑桑傳下來的血脈啊,它把全數母性的和順都凝集在舌尖上,來回舔著藍魂兒潮濕的頸窩,鐘情而又慈愛;藍魂兒被濃烈的母愛沉醉了,狼嘴收回嗚嗚舒暢的叫聲。
全部狼群吼怒起來,就像妖怪在抽泣。
它毫不能把藍魂兒留給獵人和獵狗。
它們剛撲到離山岔口另有四五十米的開闊地裡,俄然間,山岔口透明純潔的氛圍中迸濺起縷縷青煙,緊接著,河穀裡爆響起一排轟隆似的槍聲。霰彈像一群看不見摸不著的小精靈,撕破凜冽的氛圍,扯破狼皮折斷狼骨。衝在最前頭的四匹至公狼像遭雷電擊中似的慘叫一聲,蹦起兩三尺高,又重重跌倒在雪地上,滿地打滾,嘴裡大口大口吐著血沫,身上被霰彈扯破的洞穴裡汩汩地冒著滾燙的狼血,把雪地都染紅了。剩下的幾匹幸運未死的至公狼哀嚎著,拖著掃帚似的粗大的尾巴逃回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