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著日頭的亮光,看到那張臉上濃眉舒展、陰雲密佈。熟諳他這麼久,見過他狠,見過他怒,卻從未見過如此憂心。雅予一時驚奇不已,將將擱動手中活計便被他一把拉起往內帳去。
……
“這是要開赴麼?”
“三嫂是個奇女子,在老太師跟前兒比那一眾兄弟都要得寵,深得信賴。這些年,我兄弟掌控著瓦剌不與中原起亂,而韃靼那邊的調停全憑三嫂。偶爾挑釁紛爭,龐德佑因著這一層乾係,也從未大動兵戈,總會讓出光陰,以化解為上。可現在這一層乾係也成了雙刃劍,此番衍州一戰,滿城遭屠,中原之奇恥大辱,龐德佑不管如何不再信賴我瓦剌與之無染。”話到此,賽罕苦笑笑,“他許是感覺我兄弟得了勢,要與他反目為敵。”
看著她那焦心的模樣,賽罕悄悄搖點頭。這麼些日子她一向諱飾著,一副足不出戶的深閨女兒模樣,茫茫然像是朝堂之事與她毫無關礙。現在這一句便曝露統統,她不但曉得他兄弟是誰,更曉得那暗中合作之人是威弘遠將軍龐德佑。小丫頭身陷囹圄,一麵為了存留家屬血脈忍辱負重,一麵竟還曉得為國之安存經心保護,雖說是坦白了他,可這一片忠心也算可貴。臨彆期近,無需再與她多計算,賽罕考慮一下答道,“龐德佑,不再信賴我弟兄了。”
“你,你說甚麼?”他的話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可這一句的意義她卻底子就不明白!
她清楚隻要十六歲,將將長成,含苞欲綻……
那語聲非常降落,再不似平常的嘲弄與渙散。雅予的心不覺就提了起來,怦怦直跳。
“你覺得這些年邊陲無事僅僅是因為我兄弟掌控了瓦剌?那韃靼為何也會跟著偃旗息鼓?”看她懵懂,賽罕微微一笑,“三嫂是韃靼老太師的掌上明珠,當初龐德佑尋到我兄弟締盟的前提之一,就是要三哥娶到三嫂。”
恰是用心腸讀著,帳簾猛地打起,昂首看,那人疾步倉促走了出去。
“我已經安排巴根帶了景同先一步避去林中,今兒夜裡你隨我走,連夜送你們回中原。”
雅予一句話撤銷他方纔冒出的雜動機,賽罕咬咬牙,“這一招太險,軟處給他,若一日他自食其言,我等又當如何?”
“怎會如此??烏恩卜脫不是一向在與龐將軍調停麼?談崩了?”
正月將儘,年節的氛圍這才淡下來。草原上的氣候也如草原上的人,脾氣烈,毫不諱飾。剛散了夏季陰雲,大日頭便狠狠晴了幾日,雪化得滴滴答答,營地表裡融出了幾條小溝渠,潺潺的水聲甚是好聽,隻是也連帶出大片大片的雪濘,一出帳就軟軟的沾一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