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百思不得解,忽見那碗沿兒上有手指悄悄一敲。雅予這才恍悟,記起阿木爾叮嚀過,說將虎帳中有端方,是不準剩飯的。每日灶上都是可著人頭做,領走的,必須吃光,不準倒。違令者,軍法措置!
雅予剛往灶旁去,那老夥伕的大嗓門就嚷嚷開了。
從汗帳出來,雅予快步去找到了阿木爾。阿木爾領著她來到大灶上,雖說時候尚早,可大灶已是紅火火地燒起來。問清楚晌午兵士們吃甚麼,在阿木爾的指導下,雅予很快就預備齊備,用托盤托了一大份炒米、一大碗肋骨湯、幾塊烤肉、幾塊奶皮子。
胡人如何行事,這野獸如何行事,雅予原是一點心機都不肯費的,可這成果她卻不能不擔著。抬開端,脖頸酸酸的,看著麵前這小山一樣的臟衣裳,不覺悄悄歎了口氣,想當年府裡那洗衣裳丫頭一個月才一吊錢,現在想來實在少了。轉念又想,再少……再少也比她強,現在一個銅錢掙不得,還總怕那匪賊主子挑眼。
雪這麼深,半高的靴子底子就擋不了,出去幾步就灌滿,先時雅予還停下清算清算,現在也不計算了。襪子、鞋總歸都要濕的,這麼幾日下來腳已經風俗了那冷。從夥房領了水出來,踩上來時的足跡。怕幾番擔擱得水冷,她取的都是燒開的水,現在熱氣騰騰著,甚是和緩。擺佈歪歪扭扭地走,眼睛舒暢著烏黑,口中悄悄叨咕著。實在她是盼著出來的,總算能舒鎮靜暢喘兩口氣,還能悄悄背誦老爹爹的文章。字正腔圓的中原漢話,多少秘聞精博,待小景同長大,定要好好教誨他……
“那……”
外頭陰著天,雲層積得厚重,低低地壓著。無風無日頭,酷寒彷彿凝固了普通。天窗上翻開了毛氈,汗帳中透進雪涼的味道,雖是清冷卻畢竟采進了天然的亮光,不似疇前那般陰沉。
啪!一疊子紙撂到案上,賽罕坐起了身。眼看著那邊的人應著聲身子就顫了一下,頭更低。哼,裝得倒挺像,白日裡不敢看他,夜裡卻死盯著,不到實在困得受不得不肯閤眼,防備著他彷彿他是頭餓急了尋食的狼。這般緊繃著弦,倒要瞧瞧她還能撐幾日。便當真是個鐵打的人,也有那扛不得的錯,不犯也得犯!
“啊,我……”疇前都是丫環端到繡樓上吃,不是甚麼大日子連爹孃都分歧桌用,誰知到了這荒蠻之地,每日本身要打飯不說,又是在一堆男人中間,雅予羞得底子就不敢昂首,人家給一勺就是一勺,給甚麼就甚麼,現在這一嚷嚷,她立即口舌打結,辯也不會辯,“我,我剛纔冇有,那,那是將軍……”